此时灵矶子已经大步穿过人群,一直迎到了演剑坪边。

“殿下怎么来了?”

秦王笑道:“贵派收徒大典,小王既逢其会,怎能不到场庆贺呢?倒是真人见外,不肯相邀啊。”

灵矶子道:“些许小事,不敢劳动殿下。”

秦王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上高阶。灵矶子略一迟疑,也随在他的身侧回到了大殿之前。

场中的年轻弟子,大多是没有见过秦王的,此时见一个锦衣华服、扈从簇拥的陌生人到来,不免感到奇怪。场中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辛予诺却是见过秦王的,见他正好从自己身边经过,赶紧把头一低,生怕被认出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好笑,等下就是冲霄门掌门人的亲收弟子了,还怕什么禁修令?于是把胸脯一拔,喜滋滋的扫视了一下身后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新弟子们。看得这帮孩子心里毛毛的。

“喂!看你半天了,你在这儿到底干嘛?”说话的是王勤,他的位置刚好在辛予诺后面。

辛予诺故意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还能干嘛?跟你一样啊。”

“跟我一样?”王勤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狐疑道:“你是说你也是冲霄门新收弟子?”

“不可以么?”辛予诺得意的翻了个白眼。

王勤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辛予诺又抢先道:“不但是冲霄门弟子,等一会还会变成掌门人亲收弟子。你羡慕不来的哦!”

“吹牛的吧!”这次可不光是王勤,她身后的新弟子们喊成了一片,连一向跟王勤作对的赵家四兄弟也参与其中。

“你们吵什么吵!”旁边一个年长的外门弟子一声低喝:“这是什么场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前辈发话,小辈们顿时没了声音。只能用眼神与辛予诺互相比划一下了。

高阶上,秦王与众人一一见过了礼,随即问道:“时候已经不早,怎么典礼还没有开始么?”

灵矶子微笑道:“原本还有一刻钟,不过殿下既然说了,倒也不须那么执着,便开始好了。”说着他微一扬手,示意执事弟子鸣钟。

钟声悠扬,缓缓从冲霄顶上飘荡开去。演剑坪中,刚刚被骂蔫的新弟子们全都精神为之一振。而那些陪站的老外门弟子更是松了一口气,有些人从天刚亮就翻山越岭赶到这里集合,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开始了开始了。”人群中出现了微微的**。

“终于开始了,我的修仙生涯终于启程了!”

“嗯,王家大少心气高!”

“对,一步登天乐淘淘!”

“可,他日不幸扫出门!”

“怎么说?”

“凄惨!”

“滚!”

今日的执事弟子是玉磐真人的大徒弟赤松子,待钟声渐去,他走到阶前,宣布入门典礼开始。

仪式并不复杂,先由新进弟子向掌门人及其他长老行礼,再由执事弟子诵读冲霄门门规。但冲霄门立派数千年,门规几经增减,到如今变得甚是繁复,赤松子一套读下来再略加解释,怎么也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还没读到一半的时候,龙骏文便有些耐不住了,他性子直心里藏不住话,之前有关李梓腾的事情到现在还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于是他略微挪了挪步子,走到秦王身侧,低声道:“殿下可是将那事说与梓腾师侄了?”

秦王微微一愕,随即苦笑道:“不错,前日一见梓腾,如见李刚复生,便忍不住邀他往行馆一叙。谈话间,见他对了解身世的急切之情,实在不忍隐瞒。谮越之处,还望真人莫怪。”最后这句他是对着灵矶子说的。

灵矶子叹道:“殿下哪里话来,贫道也早想告诉他了,只是话到嘴边,又每每不忍。由殿下说出,也去了贫道的一块心病。”

秦王点了点头,道:“真人如此说,小王便安心了。只是这孩子命苦,初闻实情,真是有点难为他了。”说着他左右一望,奇道:“咦,梓腾呢?怎么没见他。”

龙骏文道:“早上便出去了。”

“不会有事吧?”秦王关切道。

灵矶子沉吟道:“这倒不会,这孩子一向乐观的很。人也机灵,最近还学会御兽诀上的法门,应该是和他的鸟兽朋友做耍去了。”

“《御兽诀》?难道是那本《御仙诀》的前半部?”秦王讶道。

“正是。《御仙诀》散失已久,本派只留存了这半本残书,倒被这孩子翻了出来。”

众人一时默然,只听到赤松子抑扬顿挫的诵读门规之声。

**

小柱峰底,巨木如盖,百年以上的参天古树不知凡几,数人不能合抱的主干上,翠绿的藤蔓攀附其上,点缀着各色的花朵。茂密的枝叶间,阳光如柱,一束束直泄而下,落入草叶之间。不时有鸟雀的咕咕鸣叫着,反衬出这常年人迹无踪之处的寂静无音。

林木之间,枯叶败草堆积经年,踩上去松软异常,李梓腾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最深处走去。而在他的旁边,那只健硕的红猿却兴奋异常,一会儿攀枝上树,一会儿吊藤过枝。还时不时的发出叽叽嘎嘎地怪叫,片刻都不安生。

路过一条露出地面的巨大树根,李梓腾觉得有些双腿有点发沉,便翻身坐倒。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红猿见他停住,也不再往前,只在树枝间荡了几荡,便轻巧落在了李梓腾对面的树冠中。四肢下坠,懒懒的趴在了一条横伸而出的树干上,呼噜噜的吹起了口水泡泡。

李梓腾见状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还是真羡慕你,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不用烦。”

“咕咕嘎嘎!”红猿似乎知道李梓腾在和它说话,立即龇牙咧嘴的对他怪叫起来。

李梓腾还了它一个鬼脸,然后仰面躺倒在**之上,任由从叶隙中透下的阳光打在脸上,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光斑。

秦王唐冀的话句句还在耳旁,那种初时的震撼和伤感也丝毫没有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