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腾这时的鼻子都快碰到胸口了。虽然他自认脸皮还是比较厚的,可是刚刚被人逮住偷入后宅,此刻就东窗事发。这也未免来得太快了点。

“哦?这位倒是眼生的很,在下李枫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话说得李梓腾一愣,他抬头一看,只见对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中,很有一种拿住别人把柄的得意之情。

见他稍有迟疑,唐冀便开口道:“你果真认不得么?不觉得相貌上和你三叔四叔都有些相似么?”

这回倒轮到李枫林纳闷了,他知道李梓腾是王府的客人,所以看在唐冀的面子上,并不打算揭穿李梓腾偷入后园的行径。但唐冀如此说话,似乎此人与自己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这就让他很意外了。于是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梓腾,不觉皱了皱眉头,道:“王爷您这一说,还真有点。难道说……”

唐冀哈哈大笑道:“枫林,这便是你二叔的儿子,李梓腾啊!”

刹那间,李枫林的眼神一连变了几变,然后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道:“原来是梓腾啊!你不是一直在回梦山修仙么?怎么有空到京城来了?不认识我?我是你大伯的儿子,李枫林啊。”

“呃……呵呵呵呵。”一时间,李梓腾心里如倒了酱油瓶一般,五味杂陈,只能呵呵傻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一大家子亲戚也还是最近的事情。而在此之前的十多年里,不知道是记不起还有自己这个人了,还是怕沾上他这个附逆之子的麻烦,这一家子人从来都没有人到回梦山来看过自己。

而李枫林此时的热情,则让他明白了,李家并不是忘了他的存在,只是不愿意见他而已。有这样的亲戚,还真不如没有。

*

按照燕帝的口谕,第二天一早,唐冀便带着李梓腾出了城,赶往城西三十里外的李家堡。

而在此之前,李枫林已经先一步将解除出仕禁令的好消息带了回去。他这一趟,本来是护送唐冀的长女永宁郡主唐碧,到京西避暑山庄,与在那里的一众皇室女眷们伴游消夏的。只因齐王妃与七皇子的夫人起了争执,大家不欢而散,才提前回府。此时得了这个天大好消息,他自然是一刻也呆不住,连夜便起身了。

李家是武道世家,从大燕立国之初便已盛名卓著。千百年来,族中武圣一级的超级强者,前前后后出过不下十人,武尊以下更是不可胜数。而从族中出仕者,同样为数不少。几乎每一代人中,都有担任六部侍郎以上或府尹都指挥使之类的官员。

上一任洪光帝在位时,李家更是出了家族史上权力最高的内阁首辅李善常,权势一时无两。直到十七年前,因受李刚案牵连,整个家族的人都被洗出了官僚系统,并被明令禁止入仕。这才一蹶不振。

因此上,也难怪族人对李梓腾避而远之了。

秦王的车架还没到门口,李家的人便早早列队出迎。对他们来说,唐冀带来的,可绝不仅仅是一个李梓腾而已,他带来的,是整个家族翻身的希望。

队伍的最前方,老家主李善奇已过百岁,须发皆白,一见秦王车架到来,连忙上前行礼,口中道:“李善奇率族中上下一百五十一口,恭迎秦王千岁。”

唐冀哈哈一笑,牵着李梓腾缓步走出了车外,朗声道:“李善奇接旨。”

众人闻言,一齐拜倒。

李梓腾站在唐冀的身后,此时一眼望去,只觉陌生异常,心中不免觉得苦闷:“这些,就是我的家人么?”

随即,他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唯一认识的人,李枫林。他就跪在李善奇身后不远处,此时正微微抬起头来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睛里露出一丝无法言喻的古怪神色。而当他看到李梓腾也在注意他时,便立即俯下了头去。

此时就唐冀朗声道:“传大燕皇帝口谕,李家不可入仕之禁令,自即日起取消。凡李家子孙,可自文武科考而入仕,不再有任何限制。众位,请平身吧。”

众人闻言都微微一呃,从来圣旨泱泱,哪有说得这么简单的?他们却不知道,唐冀自己也不过收了个口信而已。而要他一晚上重新草拟个洋洋洒洒的圣旨,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见众人赖着不起,唐冀呵呵一笑道:“诸位还等什么呢?圣恩在此,还不谢恩起来啊?”

李家老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三呼万岁,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唐冀走上前去,一把扶住李善奇的臂膀,道:“老家主,十七年终于守得云开,恭喜恭喜啊!”

李善奇已然热泪盈眶,他颤巍巍的说道:“此番李家得以解脱,还仗殿下在皇上面前的美言,李家上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谁知唐冀却摇了摇头道:“哎!老家主这可谢错了。”

“错了?”李善奇奇道。

“嗯,老家主真该谢的,是你这位玄孙啊。”说着,他侧身便将李梓腾引了过来。

“他?”

“我?”

李家众人,包括李梓腾在内,一时间全都低声惊呼起来。尤其是李梓腾,他心中暗暗纳闷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说起来昨天我还差点跟皇帝吵了一架。没砍我脑袋算好的了,还能为了我解除李家的禁令?”

只听唐冀解释道:“说句不敬的话,其实皇上多年来,对李刚之死一直心有悔意,只是圣命既出,难以改变。可今次见到梓腾之面,如见李刚再世,我猜父皇也是因此解开了困锁心中十几年的结扣,故而才有此次的施恩。”

听了唐冀一番话,李家众人顿时一片释然。而李善奇颤巍巍的则走上前来,对着李梓腾看了又看,然后抚着他的肩头,老泪纵横的说道:“你,你便是梓腾?”

没等他回答,老爷子便一把把他抱住,泣声说道:“孩子,这几年,可苦了你了。”而他身后,有几位女子也在同一时间哭出了声来。

李梓腾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太爷爷,可是当此情景,他又如何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两行热泪便忍不住的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