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冶回道:“应该是京里来的人,前面上来的不是我,所以详细的情形就不清楚了。”

“京里的?”李梓腾在山上长这么大,各门派的往来见了不少,倒是第一次听说京里来人。

既然有客,想必师父也还没休息了。李梓腾便转身往中天殿走去,哪知刚一迈步,就觉得拉着那女孩子的右手一紧,不用说,是她在往后赖了。

李梓腾回头一看,果然见她紧咬着薄薄的嘴唇,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极力抗拒的神色,脚下生根,整个身子都往后倾斜,左手用力扒着自己扣住她右手手腕的五指,一副努力挣脱的架势。

李梓腾笑了笑道:“都到了这儿了,你还往哪儿去啊?”

女孩子皱着眉头:“你放开我,我不去。”

李梓腾叹了口气,苦笑道:“丫头,这话你都喊了一路了,你不烦我都烦。来历不明、乱用道术又把我砸得半死,不老老实实交代,你还有理了你!”说着拽上她就往大殿门口拖,“我师父就在里面,跟他解释去吧。”

女孩子身子轻力气小,虽然奋力挣扎,还是被李梓腾一步步拉向了门口。

“外面这么吵,是梓腾么?”灵矶子的声音远远飘了出来。

“是,师父。”

“哦,那快进来吧。”

“是,师父。”

说来也怪,灵矶子的声音一出现,那女孩子就不再挣扎了,连话都不再多说,乖乖地随他走进了大殿。

进了殿门,只见大殿中灯火通明,除灵矶子之外,大师伯玉磐真人和四师叔龙骏文也在,另外尚有七八个人,都是李梓腾没见过的。其中一人约莫三十多岁,锦衣华服,高冠束带,顾盼之间,很有几分威严气度。其余几人围在他的身边,看服色当是随从侍卫之数。

见李梓腾进来,倒是这位贵公子抢先开口道:“哦,这位就是李梓腾了么?”语气和蔼,却又有几分好奇地样子。

李梓腾听在耳朵里,心中不免诧异,听口气,这位从未谋面的老兄似乎还认得自己。自己有这么大名气么?

这时就听灵矶子道:“正是。”说完转向李梓腾道:“梓腾,快来见过当朝三皇子秦王殿下。”

“三皇子?”李梓腾心里泛起了嘀咕:“真是皇帝家的人啊?这皇家的人大半夜的跑到我们回梦山来干什么来了?”

要知道当朝以武立国,拱卫皇朝的多是武道高手,对修真之士并不太推崇。一方面是修真之士本身参与政事的意愿不强,另一方面也跟修真界人才凋零有关。

十多年前对魔教一战,修真界的精英死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来像灵矶子这样金丹期修为的不过寥寥数人,跟武道界武尊以上大把抓的盛况形成了强烈反差。而且除了大量武尊级强者以外,能与元婴期修士相匹敌的武圣据说都不下十人之多。

所以近些年来,鲜有修真门派会有机会搀和皇家之事。

“李梓腾见过秦王殿下。”李梓腾俯身稽首道。

“不必多礼。”秦王笑呵呵地走上来,虚扶了李梓腾一下。紧接着他“咦”了一声道:“这位小妹妹是?”他显然注意到了,到现在还没被李梓腾放开手的那个女孩。

灵矶子也奇道:“梓腾,她是?”

“哦,这事徒儿正想跟师父说呢,嗯?”李梓腾刚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就觉得女孩子用力捏了捏他,他这才发觉,那双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冰凉,而且伴着微微的颤抖。回头一看,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竟闪现出一种哀求的神色。

李梓腾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过来:“禁修令!”

本来他带女孩回来,也就是想让师父好好开导开导她,把事情问清楚就行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虽然有点古怪,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歹人,李梓腾可没存着伤害她的心。

而眼前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官家中人,一旦被发现有施展高等道术的情况,难保不会当场把她拿下问罪开刀。要知道皇朝的血令,可绝不是可以随便违拗的,这条血令之下的白骨,早都已经累累如山了。

于是他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真话不能讲,难道说自己半路从外面拐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这时就听大师伯玉磐真人笑道:“不管什么情况,你把手先放开,人家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大师伯说的是。”李梓腾倏然松手。

可他这边是松手了,那边女孩子却反过来紧紧捉住了他的右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李梓腾知道她的意思,这样一个娇小的生命,生与死的区别,很可能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就对方而言,片刻之前,自己还是个捉住她、不让她逃走的大恶人,突然之间,竟然就变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想到这一节,他不由心中一叹。

四师叔龙骏文见此情景,忽然冷哼了一声道:“掌门师兄,你还不管管,这成什么体统?”

龙骏文是俗家弟子,在门内修行仅次于灵矶子,人缘也不是太坏。但不知什么缘故,似乎一直就看李梓腾不顺眼,人前人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而且即便在灵矶子面前也并不收敛。

最奇怪的是,一向比较宠爱李梓腾的灵矶子,面对龙骏文这样的态度,却长期选择了隐忍,从来没有因此跟龙骏文有过什么言语上的冲突。

这一次也是一样,只听灵矶子淡淡一笑道:“梓腾,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李梓腾只稍微愣了一下神,便有了主意。

“师父,本次新进弟子考察,这位师妹资质奇高,为近几年少见,徒儿惊喜不已,特地带来给师父过目的。”

李梓腾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头皮都在发炸。他知道自己在说谎,而且是一个在片刻之间就可以被人揭穿的谎言。但同时他很有把握一件事情,就是师父绝不会揭穿这个谎言,甚至还会帮他隐瞒。

“资质奇高?你说她资质奇高?”灵矶子的眼睛里果然充满了疑问。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么?一个丁点法术都不会的徒弟,怎么可能探查别人的资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