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母女(三)

风柔儿默默想着,面色一时阴沉难定。刘氏见她如此,不觉微眯了双眼,半晌到底追问了一句:“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默默一刻,风柔儿终究开口道:“娘!我今儿在花园见着她了!”

饶是刘氏千伶百俐,一时也没能弄明白风柔儿的意思,只能重复道:“她?谁呀!”

咬一咬牙,风柔儿勉力的自齿缝间迸出六个字来:“就是……那个丫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氏若还未明白过来,那也真是枉过了这么些年:“怎么会是她?当日你大哥及冠之时,我隐约听得说她咳了血,快不成了,这才多少时日,竟好了不成!”她近乎自语的喃喃说着,一双柳叶眉到底还是蹙了起来,眼底更是阴霾重重。

风柔儿不喜风细细,她自然更是不喜。只是她再是不喜对方,也不敢如何拿捏对方。风细细,毕竟是瞿氏所出嫡女,又是连国公的外孙女。她若真真是病死的,那也还罢了,若不然,只怕这京城之中,又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儿。偏偏现如今又正是风柔儿婚事的关键时候,愈是这个当儿,她便愈要稳住,万不可乱了阵脚,坏了女儿的终身。

至于风入槐及冠那日,府中之人未曾及时为风细细求医问药之事,她倒并不如何担心。吉庆之日,不宜延医求药,这本是衍都旧俗,并非由她捏造而来,她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她甚至早已想好,若是连国公府因此不依不饶,大不了惩罚几个下人,大方向上,她总还是立得住脚的。更不说风细细身子虚弱,不久于世之事,衍都世家早已户户知晓了。

风柔儿一面小心打量着母亲的面色,一面皱眉道:“什么咳了血、快不成了,照我看来,那丫头的气色虽算不上好,人却精神着呢……”见刘氏并无责怪之意,她也便不再忌讳,只将才刚花园内发生的事儿一一的说了。及至说到风细细的那一句“你,却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家中这般与我说话?”时,心中更不由的一阵火起。

她心中固然恼怒,那边刘氏更是被这句话气得脸色一阵发白,好半晌方低垂了眼睑,淡淡说道:“我知道了!”竟是别无他话。

风柔儿不意自己说了这许多,母亲居然只回了这四个字,忍不住愤然叫道:“娘!”

勉力压下心中怒火,刘氏闻声缓缓抬眼,冰冷而锐利的眼神让坐在她身边的风柔儿几乎有种错觉,觉得刘氏的目光就同一把匕首般,扎进了她的心窝,不无惊惧的别开视线,风柔儿甚至不自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想离刘氏远些。

刘氏见状,也知自己失态,少不得敛了神色,抬起手来,轻抚一下风柔儿乌黑的发丝,道:“柔儿,你记得,现如今,天大的事情,也及不上你的婚事!”说到最后,语声复又转为严厉。

她何等精明,一听这话,心中已有考量。她可不认为,一贯懦弱沉默、闭门不出的风细细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而她既敢如此,身后想来必有倚仗。

这事若换在平日,她少不得是要敲打敲打的,但放在现下,她可真得仔细考量一番。若只为这么一句话,坏了风府的口碑,那女儿的这门亲事只怕就此再无希望了。

这话入耳,风柔儿哪还不明白,忙忙点头后,心中到底不甘:“女儿知道!只是……”

“够了!”一口打断她接下去的言语,刘氏平和道:“这丫头的事儿,你就莫要问了!为娘的自有主张!时候不早了,你先陪娘去用饭吧!!”言毕已站起身来。

母女二人起身,径往偏房用饭。风柔儿心中毕竟还是不太舒服,草草用了午饭,又勉强陪着刘氏喝了一盏茶,便自起身离去。刘氏知她心事,倒也并不阻拦。及至风柔儿去了,她才轻吁了一声,闭了双眼,身子往后靠在了黄花梨木椅背上,秀面上倦色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