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疑神疑鬼(二)

面色倏然一沉,风细细已冷声截断了她的话:“李妈妈……”她语调淡淡,面色平和,眸中却有寒霜隐然如刀:“我原想着,你虽是南面来的,但在这府里也待了好些年了,诸般规矩按说也早该学全了,如今看来,却还是我高估了你了!”

这话一入耳,不由得李妈妈不悚然一惊,心中瞬息之间闪过无数念头。僵了片刻后,她才勉强辩解道:“奴婢这也是为着小姐着想……小姐……”

冷冷睇她一眼,风细细平平道:“我倒不知道这府中竟还有一个如你这般一心为我之人,既如此,不若我明儿便去求了夫人,将你要了来这院中伏侍,你看如何?”

李妈妈被她连着梗了几句,一时竟是无言以对。她自幼便在刘氏身边伏侍,耳濡目染之下,心机手腕自然都是不差的,风细细这会儿说的这句话,若换了个人来说,她早能噎的对方回不了口,可眼前的这位,论身份,是这府里的主子;论靠山,她要真能搬得来那座大山,莫说是刘氏,便是风子扬在此,也得退避三舍,又岂是她一介管事妈妈所能招惹得?

李妈妈想着,不觉冷汗涔涔而下。夏末秋初的衍都,艳阳高照,天气熙和,她却莫名的有种如坠冰窟之感。急急匆匆的站起身来,她笑的愈加发苦:“二小姐说笑了!奴婢素性粗陋,如今年纪也大了,哪有资格贴身伏侍小姐……”

风细细也懒得同她多说,又一次干脆的截断了她的话语,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吩咐道:“这几日,我只觉着这院子太寡淡,竟没一些儿生机!今儿我去桂花林看了,却是喜欢那林中的几株老桂,命你过来,其实并无它事,只是是打算移上几株进这院子!还有,如今正是菊花盛放之时,回头一并命花房的人移些过来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妈妈反放下心来,忙赔笑道:“花房里头,倒还有几株极好的菊花,回头我便命人给二小姐送来!只是……这桂花……”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下去:“二小姐或者不知,林子里的桂花,乃是先太祖奶奶心爱之物,轻易可不能动……”

她口中说着,到底忍不住偷偷拿了眼去觑风细细的面色。

这事若换在了今日之前,风细细或者就让了这一步,不再多说什么了,但如今情况已是不同,这时候,她若退了,却不是正说明了她的色厉内荏。因此上,这个时候,她不但不能退,反要步步紧逼上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不耐的打断李妈妈的言语,风细细道:“够了!我只说要移几株老桂来这院子,可并没说非那林中的老桂不可。你却只是拿了这话来推搪,我只问你,若此刻这屋里坐的是我娘亲,你也敢这么回话吗?”她说这话时,倒也并不疾言厉色,只是言辞锋锐,委实让人招架不来。

不意她说出这种话来,却惊得李妈妈脸上又一阵发白,却是再坐不下去,忙不迭的起身惟惟道:“二小姐言重了!奴婢断不敢有此心!”

风细细轻嗤:“你的心自长在你身上,我哪里理会得!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这府里,除了院子里的那片桂花林,难道别的所在便没有桂花了?即或没有,难不成这衍都之大,却还买不到几株好品相的桂花?”

李妈妈听得又是一惊,到底收了试探的心思,忙忙躬身,提起十二分小心的应付道:“奴婢粗心,竟没想到这一层上!二小姐放心,奴婢这便命人出府找去。!”

她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对风细细也有些捉摸不透,但这话里却仍留了余地。

风细细闻声,也并不恼,只似笑非笑的看她,不知怎么的,李妈妈竟被她看得浑身都有些发冷,心下也是阵阵发虚。风细细揣摩着火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再要将对方晾下去,只怕适得其反,当下扬了扬唇角,扬起一个算是笑容的淡漠弧度:“嫣红,把账簿拿来!”

嫣红在旁早已看得呆了,若非她平素性子沉稳,这会儿怕不早露了破绽出来。勉强压下心中震惊,她扬声应着,转过身去,将早已备好的账簿取了过来,奉与风细细。

风细细接了账簿,却是看也不看,玉手轻扬,已将那本账簿甩到了李妈妈的脸上。

她原是久病之身,手上气力自也大不到哪儿去,这账簿甩到李妈妈脸上,其实也不甚疼,但这个动作所包含的侮辱性却也足够李妈妈脸上阵白阵红,难看至极。

这几年仗着刘氏,她在风府内院可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在她犹自愣神之时,风细细已淡淡开口:“这本簿子你且拿去仔细看一看!再想一想,你可当得起这风府内院管事之职?你自己的身份,自己可得记牢了!我心情好时,赏你个体面,唤你一声妈妈,你还真当自己就成了主子不成?没得敬酒不吃吃罚酒,平白闹得自己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