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属的坐在绣架跟前,风柔儿拈针在手,目视绣架之上早已绣好一多半的鱼戏莲叶纹样,却是久久不曾下针。事实上,绣花要的正是心定,心若不定,何谈其他。

秀珑轻步的从外头进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大小姐!”

似是猝然吃了一惊,几乎下意识的,手上这一针便落了下去,却是恰好扎在指尖之上,一粒殷红的血珠顿时渗了出来,在绣布之上缓缓洇开一团。

秀珑眼尖,见此已忍不住轻呼出声,急急上前,便要去看。风柔儿一面将手指凑到唇边,吮了一下,一面冷冷道:“早些年初学的时候,哪一日不扎个十多针,如今不过是扎了一下,哪里就能有什么大碍了!说吧!有什么事儿!”

听她口气如此,秀珑哪还敢多说,忙禀道:“李妈妈来了,说有事要与小姐说!”

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几乎是立即,风柔儿迅速道:“让她进来吧!”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已忍不住的握紧了双手,尖尖的指尖深陷入掌心,疼,却莫名的让她觉得放松了些。

李妈妈轻步走了进来,却是不敢言语,只是默默侍立一边。她这一生,几乎都在府宅之中度过,心中再是慌张,脸上却依然遮掩得一丝不露。

见她一脸镇静的走了进来,风柔儿也不由的稍稍心安,示意秀珑为李妈妈看座后,便摆了摆手,将秀珑打发了下去。在她想来,有些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秀珑才刚阖了门,她便脱口问道:“事情怎样了?”直到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因太过紧张而有些发抖。

李妈妈笑得勉强,却还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这次可算是闹大了!”对着风柔儿,她也不敢隐瞒什么,便将才刚发生的事儿一一的说了,连带着刘氏的反应也都挑着重点说了。

风细细院子里闹鼠患这事儿,也就是才刚发生不久,虽说后院里头消息传得极快,但一时半会的,也大多是些风闻,并不能做准。默默听完之后,风柔儿面上神色一时莫测,心里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些失落、烦闷,却又似乎松了口气。

事实上,这事儿本就是她的意思,否则的话,李妈妈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做了这个主去。毕竟风细细再如何无用软弱,也仍是风府的主子,外头又有连国公府在。

嗓子干涩得发紧,让风柔儿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怎么样了?”她是不喜欢风细细,这种不喜欢里有嫉妒、有恨,更多的却还是不甘,但这种事儿,她到底还是第一次做,又怎么可能安之若素,全无一丝惧怕之心。

有些犹豫的回想了一下才刚在风细细院中看到的情景,李妈妈讷讷的道:“嫣红、嫣翠俩丫头倒是掉了些泪,我想着二小姐多少还是受了些惊吓的……”她也是府中的老人,这么多年下来,别的未必如何,察言观色的能耐却还是有的。风柔儿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但厚婶的突然出现,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甚至像是设好了套等着她们钻一样。

不过这话,大小姐显然是不爱听的,三思之下,也只能含糊其事了。

风柔儿哪里知道她的心思,闻声之后便点了点头,也不为难她,便道:“这次的事儿,劳你担责了!”口中说着,便伸手从皓腕上抹下一对赤金绞丝嵌宝镯,递了给李妈妈。

李妈妈见此不觉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风柔儿一眼。风柔儿的这对镯子,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这镯子原是风柔儿及笄之时,姑苏刘家二太太送的,单赤金便使了十两有余,其上共嵌了六粒猫眼,大小均等、浑碧一色,其价值,少说也在千金以上。

只是风柔儿一来嫌其沉重,二来身边钗环镯钏也多,却是终年难得戴上一回。今儿忽然戴上,却原来是早想好了,要把这个赏给自己,算是了结此事。

沉默了良久,李妈妈才叹了口气,也不推拒,便抬手接了那副镯子,低声的道:“谢大小姐赏!只是……我那一家子……”

也不等她说完,风柔儿便抢先道:“这个你也只管放心便是!”

李妈妈心内暗暗苦笑,却也知道再说无用,少不得又行一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