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琳琅不答,只低头抿了嘴儿,闷闷的朝前走着。宇璟之一见此景,自知此处不便说话,当下也不多问,只加快了脚步。二人行不多时,前面已见了一座花厅。

二人入内坐定,便有丫鬟沏了茶来,又因宇琳琅时常过来王府,王府中人对她的喜好颇为了解,也不待宇璟之吩咐,便又奉上了时令鲜果与糕点。宇琳琅也不喝茶,只以手拈了糕点闷闷的吃着,才刚的飞扬跋扈与古灵精怪,在这一刻,竟是一扫而空。

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宇璟之蹙眉问道:“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儿?”

他不问也还罢了,一问起这个,宇琳琅不觉狠狠一张口,嚓的一声,将手中的酥饼生生咬掉了半块:“我听说……父皇……要将我嫁给瞿煜枫……”她含糊而生涩的道,说话的同时,已抬眼看向宇璟之。只是一眼,她的心便不由的一沉。

只因宇璟之面色如常,更无丝毫意外之色。

一缕明悟陡然涌上心头,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发涩:“九哥,你……早就知道了……”她问,平素娇甜的嗓音中不期然的带了些许的暗哑,心中更满溢着说不出的失望与气恼,瞪向宇璟之的双眸更是泪光盈盈。她是有理由气愤的,只因宇璟之本是她的同母兄长。

见她如此,饶是宇璟之见惯这些,也不免心生歉疚,叹了口气。他坦然道:“没错,这事我确是早有耳闻!”抬手亲昵的一点宇琳琅小巧微翘的琼鼻。他才又接着说下去:“但你该知道,十五年纪与你相仿。皇室惯例,断无长姊不曾婚配,却先为幼妹指婚之理……”

他的身份与宇琳琅不同,宇琳琅不知道的,他却是清楚得很,事实上,要将宇琳琅嫁给瞿煜枫乃是他母妃的意思,为的,自然的得到瞿家的支持。以为他日之用。

只是这些话,他并不打算透露给妹妹,毕竟这事还远未到尘埃落定的地步,也尚有转圜余地,若是妹妹此刻就闹将起来,只怕反而坏事。所以,稍事指点已足。

宇琳琅倒真没想到这一茬,闻声之后,不觉怔了一下。半日才恍然点头道:“对呀!十五姊至今尚不曾许人,按说不该跳过她,先为我指婚呀?”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也放了心。

宇珽之反而仔细看了看她。问道:“你先说说,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事的?”

这事即便是他,也是无意中听人提起。而且他父皇心中的第一人选也并不是宇琳琅,而是十五公主宇琳环。毕竟宇琳环要更为年长一些。只是他母妃雯贵妃另有打算,所以才动了这个心思。而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按说是绝不会传到宇琳琅耳中的。

皱一皱俏鼻,宇琳琅含混道:“这事我也只是听人说起,不过是一句闲话的事儿,若真要追根究底起来,也不知最后会挖到哪个根子上去,算了,我也不计较了!”

似是放下心来,宇琳琅很快的又露出一抹开怀的笑容。

宇璟之哪能看不出她这话有所隐瞒,但宇琳琅既不想再说下去,他自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继续追问,笑了一笑后,他径入正题道:“你今儿来,不会是专为此事吧?”

理所当然的摇头,轻松了一些的宇琳琅随手从桌上取过一只蜜橘剥着皮:“我今儿来这里,原是顺路!我才从菀儿姐姐那里来!”一面说着,已丢了一片橘瓣入口。

“瞿菀儿吗?”宇璟之微微扬眉,眸中不期然的闪过一抹古怪的光芒:“她都同你说什么了?”微微舒展身体,他闲适的将身靠在太师椅背上,举止随意,却自显雍之气。

宇琳琅撇嘴,倒也并不隐瞒,便道:“下月十二,四姐姐会在府上宴客,菀儿姐姐委了我,让我帮着说合说合,她想让四姐姐给靖安侯府二小姐风细细发一张请柬!”

若有所思的笑笑,宇璟之道:“看来这事,她还真是上了心了!”宇琳琅口中的四姐姐,指的便是当今四公主宇琼玉。四公主宇琼玉乃先皇后所出,却是嫡出公主,先皇后虽说早逝,但她的身份在诸公主中,仍是最为贵重的一个。她所嫁入的曾家,乃是新贵之家,虽及不上连国公府的底蕴深厚,但这些年也可称得上是人才辈出,风光无限。

两厢相加之下,宇琼玉所举办的宴会,便愈加一柬难求,俨然已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他这里感喟,那边宇琳琅觉出他口气不对,不觉疑惑的抬眼看了过来:“难道九哥也识得那风细细?”宫中常日无事,其中又多是女子,天性便爱说那些是非。这些事儿,有些事过境迁,便也再无人提起,但有些,却是历久而弥新,经久却不衰。而在瞿氏夫人之事,显然是属于后者,原因说来倒也简单,只因直到如今,连国公府与靖安侯府仍是形同水火。

只是无论是谁,说起这事时,大多只是在喟叹瞿氏夫人命薄的同时,顺道鄙夷一下刘氏,虽说这鄙夷之中也不无欣羡,但这种欣羡往往都只会暗藏心中,对于风细细,还真是少有人提起。偏偏先前宇琳琅追问之事,瞿菀儿又只是轻轻一语带过,倒弄得宇琳琅愈发好奇。

摆一摆手,宇璟之漫不经心道:“也曾有过数面之缘,算是相识吧!”

宇琳琅闻声,少不得追问道:“九哥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她之所以对风细细这般好奇,根子其实还在瞿菀儿身上,说到底,若非是瞿菀儿故意卖着关子,她又何至如此?

挑眉斜睨妹妹,宇璟之失笑摇头,但到底还是没卖什么关子,只道:“你们应该能成朋友的!”依风家那丫头的性子与目的,又怎会不将宇琳琅抓的紧紧的。

只是,他这个妹妹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不喜被人利用,也不知那风家丫头会

用出什么手段来?不过那丫头,虽说不无功利,却也并非真正冷酷自私之人,与她相交,倒也不虞有什么差池。这么一想,宇璟之不自觉的竟出起神来。

见他面现若有所思之色,唇边甚至还勾起了一丝笑意,宇琳琅心下不觉更是诧异。她与宇璟之同母所生,自幼便极亲近,又有何时曾见过这个哥哥在说起某位小姐时,面露这样的神情来:“九哥……”她叫着,同时不无兴味的问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个风家小姐了吧?”

她这么问着,自己却都觉得大不可能,忍不住格格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