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南宫长宏表面上漫不经心,也没太当一回事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经产生了警惕,心想着:孟氏,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这样的,老爷,有些话,说出来会惹人讨厌的,妾现今的地位又尴尬,有些事没办法明面上说出来。”孟慧芬一开始先兜兜转转,绝口不提雪音,她知道南宫长宏对后宅的小事是不在意的,除非,那些事情涉及到孩子,于是,她话锋便转了一转。“可老爷,有件事情,跟孩子们有关,我还是不的不说。”

孟慧芬说到此处的时候,偷眼瞧了瞧南宫长宏,见南宫长宏表情有些在意起来,心知老爷这话题已经引起了老爷的注意,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的是,南宫长宏乍一听到她说到“跟孩子们有关”,他的内心禁不住便对孟慧芬产生了失望之感:果然,还是被月华说中了,虽然她情绪藏的很好,但是说话兜来兜去,看来都是要阻止他为孩子请先生这件事吧?

“说吧,有什么不到之处,我也不会责怪你。”南宫长宏心中有了计较,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表现出了对孟慧芬话题的尊重。

孟慧芬要把自己说成为孩子着想的心善之人,见南宫长宏平淡的反应,便安下心来继续说道:“今儿下午啊,大小姐院子里的丫头碧罗去找老太太房里的舞世,也不知道怎的,舞世跟黄莺就打起来了,舞世她们可真是太不像话了,闹出的动静不小。”

听到孟慧芬提到舞世,南宫长宏暗地里又转换了一下思维:他今天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舞世的事情,老太太意思是要给南宫世家开枝散叶,反正纳妾的话,一个两个那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舞世也是个标致的丫头,所以他就没有反对,原来孟氏是因为吃醋,所以才要说这事的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南宫长宏反而有些暗喜,毕竟孟氏是自己女人,为了他耍手段玩心计,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然而,孟慧芬继续说道:“妾也过去看了,本来想管一管,咱们对待下人也都是好的,可是舞世是老太太府里的人,也伺候了老太太这么长时间,是个会伺候人的,黄莺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一直都很敦厚,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妾是想着宽厚些,训斥一番就也算了,可听黄莺说,这一切都是大小姐的丫鬟碧罗挑拨的,这碧罗呢,半路就跑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最后她把大小姐给带来了……”

说道这里,孟慧芬再度偷眼瞧了瞧南宫长宏。

南宫长宏依旧不动声色,原本以为孟慧芬说完舞世也就消停了,却不想,这女人说完舞世,就把话题扯到雪音了,南宫长宏顿时有一种头疼的感觉,这女人说话拐弯抹角,结果到最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南宫长宏心中叹气,却还是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继续倾听孟慧芬的话语。

孟慧芬以为南宫长宏听了之后对雪音的事情也注意起来,她就继续说道:“大小姐一过来就怒气冲冲地训斥了黄莺她们一顿,那话说得难听至极,三言两语地就把黄莺骂得痛哭流涕,妾在一旁听着,都听不下去了,可后来大小姐骂完之后,就直接叫大家伙都散了,妾心想着,那个地儿离老太太那边也很近,惊动了老太太可不好,于是就作罢。”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南宫长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低沉道:“只是骂了个奴才而已,没什么奇怪。”

可孟慧芬就不依了,一脸苦恼:“主子骂奴才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小姐这张小嘴也是厉害的,口无遮拦地就骂出那么难听的话来,今儿老爷你还说要给大小姐请先生,她在老爷和月华的面前是很乖巧,但是对待先生可就不一定了,这要是好不容易请到了先生,按大小姐这张巧嘴,高兴的时候或许能哄得先生开心,可不高兴的时候呢,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冲撞了先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保不准那先生心中怀恨出去说了些什么,那可就不好了……我看啊,还是先让大小姐修身养性,到时候再请先生也是不迟……”

说来说去,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给雪音找先生啊

!南宫长宏心下了然,心中不禁对月华更是佩服起来,亏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再三相信孟慧芬,没想都孟慧芬还真把心思打到了孩子身上,就怕雪音压她女儿云华一头。

孟慧芬小心翼翼地将话说完,算是苦口婆心声情并茂,说完之后便一直偷偷瞧着南宫长宏的脸色,见南宫长宏陷入沉思,便适时收口,她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心思,再多说就有打压雪音的嫌疑了,因此,孟慧芬做出一副关心雪音的贤母模样,到此收口,等待着南宫长宏的反应。

先不管雪音究竟有没有说话难听至极,这种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不定就是稍微训斥了一番,说得有几分严厉,黄莺一个做下人的被主人训斥被吓哭也属正常……只是孟慧芬如此添油加醋,若是南宫长宏一开始没有心理准备,肯定是会被她的言语所引导。

然而……

南宫长宏已经明白了孟慧芬的心思,心中想到,月华说,若是慧姨娘要阻止雪音请先生,那最好还是先别请先生的好,保不准在父兄不在家的时候,慧姨娘又给雪音使绊子,到时候惹怒了先生,后果不堪设想,月华和清音这段时间要去学馆了,不常回家,倒不如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教导雪音吧……多多培养父女感情,也免生是非,何乐而不为?

孟慧芬不知道南宫长宏的想法,她乖顺地靠近南宫长宏的怀里,感受着南宫长宏有力的心跳声,一副小女人姿态。

南宫长宏已经做好了决断,也不打算把自己想法告诉孟慧芬,见孟慧芬如此作态,便顺手搂住她的香肩,言不由衷地顺水推舟道:“你说得也有理,请先生的事情就延后吧。”

孟慧芬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心下欢喜异常,便安心地睡了,她却不知道,南宫长宏在她睡过去之后,思考着接下去该怎么教导南宫雪音。

孟慧芬给南宫雪音使绊子之后。

雪音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一心以为父亲南宫长宏会给她请先生,可是呢,从那次月华带着她去跟南宫长宏求学之后,南宫长宏唤她去书房的次数多了,每次都是父亲亲自教导她习字,父亲只道是先生不太好请,因此他先代劳,可雪音心里头就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雪音知道她的父亲也是个有学问的,父亲亲自教导,也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就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父亲白日忙碌,晚上还要教导她学问,实在是有些辛苦了

雪音曾劝着父亲,说是父亲教导她一次,就休息几天,留那么几天时间让她自己练习,可父亲却是很认真地风雨不改地教导她,这让雪音心生感动。

雪音暗地里琢磨着,前世的时候,父亲南宫长宏对后宅的纷争根本毫不知情,而且也从不插手,尤其对老太太还是言听计从,对孟慧芬更是极度放心,所以才会到最后,南宫世家毁于孟慧芬这样一个深宅妇人之手。

而今生的父亲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前世的父亲绝对不会亲自教导自己的孩子。

雪音估摸着,这事情多半与孟慧芬脱离不了干系,一定是孟慧芬使了什么招数,让父亲看出了什么端倪,碍于孟慧芬,父亲不能给雪音请先生,可父亲又是希望女儿能学到学问,因此不辞劳苦亲自教导。

而且就算父亲知道了孟慧芬的心态,他也是没有理由处置孟慧芬的,孟慧芬虽然极力打压其他妻妾和孩子,总的来说也全都是为了南宫长宏,为了她自己,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为南宫世家也做了不少实事,从贡献来看,南宫长宏不可能因为一句是是非非就把孟慧芬处置了。

考虑到这些因素在里面,雪音一方面心疼父亲辛苦,另一方面又十分鄙视孟慧芬,太小心眼了,根本不是从大的方面看事情,心思完全都没有放到整个南宫世家里,全都是为了自己个人利益。

这嫡庶的区别,难道就该这么大么?还是孟慧芬自己的个人问题,孟慧芬是庶出女儿,被嫡夫人打压,得不到好的教养,眼界低了些,鼠目寸光那也不能怪她,那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在南宫世家后院可能凭借那点小聪明上位,可那小聪明用得多了,说不定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过,想了这么多,雪音又开始怅然,她自己呢?若不是做鬼的时候学了这么多学问,看了这么多世事兴衰,她连孟慧芬都不如,所以以前她会死于非命那也真是活该了,孟慧芬能从一个没有良好教养的庶出女儿身份爬到现今的位置,实在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雪音感受到今生父亲的变化,心中惊奇今生的父亲竟然没有被孟慧芬的枕边风洗脑,同时也有些安心了下来,无论是什么原因使得父亲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对雪音还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