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此刻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这会儿生气没用,尤其是跟孟慧芬这种鼠目寸光又没气度的深闺妇人生气,不值得,跟这种人生气,那是降低自己的身份。

雪音此刻心里明白得很,孟慧芬是怕了,这番作为是为了做出贤惠的姿态给老太太好老爷看,然后给雪音面子,她自己也有个台阶下。

这种情况下,若是雪音揪住不放,就显得自己小气不大度了,而且,家丑不外扬,雪音是个聪明人的话就应该接受她们母女的道歉,维护家宅安宁,这才是居家之道。

可是,雪音已经如此小心翼翼地过活,还被云华这番捉弄,无论如何,雪音都要借这次机会好好地让这两个人面兽心的母女难堪,最好也让老爷老太太认清她们的真面目,下次孟慧芬要有什么举动也要考虑一下老爷和老太太的心态。

先不管孟慧芬是不是虚情假意地来请罪,反正孟慧芬先前一向老爷老太太保证要好好严惩云华,也要好好惩戒一下孟慧芬管教不严,现在老太太把处置权移交给雪音,那么她当然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雪音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首先朝着老太太和南宫长宏以及两个哥哥都行过了礼,然后宣布似的说道:“既然老太太把处置权交到雪音的手里,那么,雪音就出来说话了。”

说着这句话,雪音缓缓走到云华的面前,云华原本听了母亲的一番解释,就已经吓得不行,这会儿哭得凄惨也是发自真心,她是真的害怕,真害怕姐姐不依不饶,她们母女就永远被打入地狱。

雪音居高临下地望着瑟瑟发抖的云华,云华脸上那被月华抽打过的五指印还没有消退,有些红肿,看起来很是可怜

既然月华已经先她一步教训过了云华,这些事情老爷和老太太肯定是已经知道了,那五指印这么明显,雪音就算有充分的理由,再给她来个这么几巴掌,就有故意毁容的嫌疑了,雪音心下便做出了判断,不能打云华,尤其不能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打她。

雪音心想着母亲的遗物和云华之前说的那番话,内心里面漫过酸楚,没一会儿,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对着月华郑重行礼,道:“谢谢哥哥。”

月华凤眼微微眯起,神色清淡。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雪音要跟月华道谢。

谁知,雪音继续道:“云华跟我是至亲姐妹,我下不了手打她,哥哥代劳了,因此感谢哥哥,可是,云华被哥哥责打,我心里也很是难受,可是,云华撕烂了亡母的遗物,这本是对先人的大不敬,为了孝道,云华确实也该受到教训,希望云华不要因此怨恨月华哥哥。”

雪音这句话提醒众人,云华做的事情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月华都动怒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抽她耳光,可见云华做了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而且雪音还为月华责打云华,找了个充分而合理的借口,不管你云华怀着什么目的弄坏主母遗物,弄坏就弄坏了,结果都一样,所以,被月华哥哥扇了耳光,你那是活该,你就得默默受着,不能有任何意见。

云华面色红白交加,她没办法出言反驳,孟慧芬嘱咐过她,无论如何都要忍过去。

雪音边哭边边招呼碧罗进来,颤抖地从碧罗那边接过一个盒子来,打开来给老太太和南宫长宏瞧:“祖母,父亲,你们看……这真的是……”

原本完好的画卷,现在变成了一堆碎纸……

老太太沉默了,而南宫长宏俊脸顿时一黑,别人可能不清楚,他不可能不知道,那画是当年他跟尉寒幽合作的,它的意义不仅仅是一副画而已……南宫长宏看云华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直接点头默认雪音继续自己的行为。

雪音一边哭着一边将盒子里的纸片小心翼翼的放好,她的举动惹得老太太和南宫长宏都是一阵心酸。

雪音将盒子交到碧罗手上之后,示意碧罗退下,又抹了一把泪,转而对着跪在南宫长宏面前的孟慧芬说道:“慧姨娘这些年来对南宫世家做了很多贡献,对我也是若己出,可是即便是如此,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南宫世家显赫百年,这家规必然是会延续下来的,有些事情该做,不该做,雪音原本以为,你是清楚的……”

雪音望着孟慧芬,继续说道:“可今日,我忽然发现,我想差了

。”

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带着哭腔,却字正腔圆,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光是那句“我发现我相差了”便是吓得孟慧芬一阵颤抖,孟慧芬最怕的东西要来了,光凭刚才雪音说云华的话,便可知这孩子可不是随便打发的主,她要是搬弄些什么出来,指不定老爷老太太就把她扶正的权利给下了,可是这个情况下孟慧芬又不能说些辩护的话来,毕竟她刚才自己说了要严加处置,现在就是被雪音这小丫头说几句又有什么……是好是歹,老爷老太太自有分辨。

雪音将孟慧芬风云变幻的神情尽收眼底,心知这次必须好好敲打敲打这个恶毒的女人,想清楚之后,雪音再度泣不成声:“姨娘,就算您被抬为正房,在先夫人的灵前,依旧要执妾礼,说白了,就算有正房夫人的名分,您还是摆脱不了一个妾字,更何况您现在还没被扶正呢。”

雪音咬文嚼字咬牙切齿地说出“妾”这个字,听的孟慧芬内心发寒。

“一个妾字代表着什么,慧姨娘不会不知道吧?”雪音继续道。

虽然带着哭腔,但这话语里的冰寒,让孟慧芬和云华都心里一个激灵。

“妾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慧姨娘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那我今日更要说清楚,妾——就是奴才。”雪音大声说道:“月华哥哥和云华妹妹虽然是庶出孩子,但到底有着南宫世家的血脉,姓南宫的孩子在南宫世家可都是主子,能管教主子的只有主子,说句不好听的,姨娘你今日僭越了,你说你没好好管教云华,使得她闯下祸端?可云华是主子,姨娘您是奴才,哪里有奴才管教主子的道理?云华不懂事,自然有父亲和老太太管教,再或者,由清音哥哥和月华哥哥管教,实话说,还轮不到你一个妾来管教,对于世家小姐来说,这‘管教’二字可不是一个奴才可以当得起的,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雪音双眸死死地盯着孟慧芬,将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话中带刺,毫不留情,吓得孟慧芬面色发白

孟慧芬无法反驳,因为雪音说的没错,妾,就是奴才,可是她害怕啊,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雪音是个这么厉害的孩子,当下一听到雪音话音停顿,立即抓住机会,浑身颤抖地朝老太太跪下:“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正听得怒火中烧,立马怒瞪着她,低吼:“闭嘴!”

这一句话伴随着南宫长宏警告的眼神刺痛了孟慧芬的心,孟慧芬立刻噤声。

雪音冷笑地看着,继续说道:“雪音还要提醒姨娘一声,虽然您是云华妹妹的生身母亲,可云华妹妹得称先夫人为母亲,称您为姨娘,这是规矩,我说的没错吧?”

雪音不顾孟慧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对着老太太和南宫长宏都是下跪一拜,低泣道:“老太太,父亲,今日雪音说得话有些过了,看起来很不给姨娘情面,可你们也看到了,云华妹妹的所做作为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云华即使是庶出女儿,那也是南宫家的女儿,南宫家的女儿代表的就是南宫世家,在家里对嫡亲姐姐都可以这样,在外边指不定会得罪什么贵人呢,要是别人不计较还好,要是遇上个刁难的,我们南宫世家难保不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哪一天全家都要掉脑袋呢……”

听到这里,孟慧芬心里颤抖着,总算明白过来,雪音这不是要卸掉她被扶正的权利,而是要抢她的孩子啊!月华这孩子本来就跟母亲不同心的,要是孟慧芬再失了云华,那就是被推到悬崖边上了,孟慧芬已经预料到雪音接下来的话,但是她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令孟慧芬更痛苦的是,老太太听了雪音的话之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雪音这话说得不错,南宫家的孩子无论嫡庶,所作所为都代表着南宫家。”

雪音并没有就此放过孟慧芬,而是缓了缓气,继续道:“老太太,慧姨娘每日在府里打点上下忙里忙外的,想来也是没有时间提点云华的,老太太您是咱们的亲祖母,最是德高望重,依雪音之见,云华应该跟在老太太身旁一段时日,瞧些眼高手低,也好多陪陪老太太,哄老太太开心开心。”

孟慧芬胆战心惊,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在害怕,老太太却是很开心,雪音这话可是很得老太太心意,老太太心如明镜似的,早就清楚孟慧芬总喜欢在下面做小动作,没那么好拿捏,不做点准备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