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前,老天就降下了滂沱大雨,如银丝一般的大雨不知疲倦地从天上落下,淅淅沥沥,院子外边一片茫茫雨雾,雨水从屋檐的瓦砾上淌下一条条珠帘,把主房门前的小沟变成了一条小溪水。

已经连续几日酷热,忽然遇上这样阴凉的天气,让人徒然生出了一丝恋床情绪,孟慧芬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软榻上,静静地聆听一个接一个的婆子汇报家族事务。

遇到这样的天气孟慧芬浑身酸痛得厉害,琴儿将窗幔拉开,让外边因为下过雨之后的清亮颜色射进屋子里。

香笼之中燃放着名贵的檀香,淡淡的轻烟宁静祥和地在屋子里流动。

孟慧芬心不在焉地听着婆子的禀报,忽然——

“砰——”地一声,孟慧芬手中的茶杯忽然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裂成碎片。

这一声巨响,让孟慧芬从失神中回过头来。

旁边的黄鹂见状赶紧叫小丫头过来收拾了一番,将那碎片收拾了去。

孟慧芬弄不清楚今天为什么有些神游的感觉,是最近操劳过度了吗?锦帕在手中搅成一团绢花,她忽然对旁边的黄鹂道:“我今天心头啵啵直跳,脑子有些糊涂的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她这句“不太对劲”刚一出口。

外边便传来婆子的回报:“太太,大小姐并着二小姐过来了。”

孟慧芬正说着话,门帘猛然被南宫云华掀开,南宫云华小脸发白,听了南宫雪音的话,维持着世家小姐的尊荣,但是,性子还是急了些,一进门便冲着报事婆子叫道:“你们先下去,我有重要事情要与娘亲说

。()”

两姐妹看来是一路小跑过来,浑身被雨水淋湿,南宫雪音还好一些,她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相比之下,南宫云华就狼狈得多,孟慧芬有些恼怨地望了一眼南宫雪音。

南宫雪音心知孟慧芬心疼南宫云华,却也不道破。

“瞧你,怎么弄成这样?”孟慧芬脸色不好看,言语中带着不耐,转头对黄鹂吩咐道:“快去取干爽的衣服来给二小姐。”

南宫云华见黄鹂也出去了,便直截了当说道:“娘,舞世又算计我们了。”

在这个瞬间,孟慧芬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厉声道:“除了两位小姐,其他人全都滚出去!”

南宫云华见此处已经没有外人,便抑制不住泪水扑进孟慧芬怀里大哭道:“娘,要不是姐姐,女儿清白都没了!”

“你说什么?!”饶是孟慧芬故作姿态,此刻表情也挂不住了,猛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惊恐地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又干了什么事?”

南宫云华便将事情始末了出来,除却没有说舞世用了什么话威胁她之外,其他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孟慧芬面色发白,又看着两姐妹没事,瞬间如同松了一口气一般地浑身一软地坐到软榻上面。

孟慧芬伸出手来轻轻掩住自己的红唇,似乎在压抑着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心中暗忖:舞世真是个可恶的女人,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女人的贞洁大于性命,若是云华和雪音小小年纪就被人玷污,这传出去,该怎么活啊?舞世太过分了!她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

孟慧芬定了定神,看了南宫雪音一眼,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雪音,这事情怎么办?”

“回母亲的话,这事情棘手,她虽然差莲香送字条给我们,可刚刚妹妹也说了,她已经把那字条给毁了,而剩下的那张上面既没有名讳,也没有落款,我们无法拿来当成证据去责问她,我们世家是有规矩的贵族,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所注意,这次事情,舞世料定我们无法对她如何,就算抓到那几个人,那些人也不是府里的人,她随口一个不知道,我们拿她毫无办法

。”南宫雪音面色凝重道。

孟慧芬心知这件事情,若是南宫云华不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话,根本不需要欠南宫雪音的人情,可南宫云华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么容易就上了舞世的当,竟然还去赴约了!有一就有二,这次南宫雪音可能瞧出了端倪,去救了她,下一次呢?要是舞世一个个击破,先对付南宫云华,那可怎么办?

孟慧芬终于不再冷静,指着南宫云华,气急败坏,道:“云华,你好糊涂!”

南宫云华惊慌失措,小嘴咬牙切齿,“我只是害怕。”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害怕?太沉不住气了!”孟慧芬手上的锦帕缠绕得死紧,“你们两个要记住了,以后千万不可以跟那个贱人牵扯,她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怕,就算是什么曝光你以前做过的坏事又怎么样,你是个小孩子,若是她说得夸张谁相信?你就是太沉不住气了!雪音,你要多多看着你妹妹,别让那贱人再有机可图了。”

“一定要除掉那个贱人!”孟慧芬现在已经不在南宫雪音面前装慈眉善目,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险恶而残酷。

“母亲,不可轻举妄动,否则随时都会栽在她手上。”南宫雪音还是冷静的,已经跟舞世数次交手,当知舞世是个十分令人忌惮的对手,普通的计谋只会被她反过来利用。

“那可怎么办?那个贱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孟慧芬沉吟道。

“这事情,不该我们处理。”南宫雪音微微垂下眼帘,直接将事情推了出去。

舞世所做的事情已经上升到破坏整个南宫世家的高度,这事情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南宫长宏,甚至是南宫清音南宫月华都不会放过她。

孟慧芬顿时明白了南宫雪音的意思,还是略有迟疑道:“那几个人,杖毙了吗?”

南宫雪音瞳孔略微收缩,压低了声音道:“没有,若是刚才打死他们,是很痛快的,只是,错不在他们,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留着他们还有用,否则这样恶心的恶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竟然要对还未长成的孩子出手,这不就该被千刀万剐么?

孟慧芬呆住了,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几个人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就算不是,也不远了,绝对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不杀他们,也只是留个面子,这群人只是走狗而已,并未透露幕后人的姓名,幕后的人也不会起杀人灭口之心,不过,他要是因为这事情要杀我们姐妹灭口的话,自是有人会从中阻拦,咱们无须担心

。”南宫雪音低声道。

“难道这次就让舞世轻易逃脱吗?”南宫云华愤愤不平道。

“当然不,所以我们来找母亲,请母亲做主……”南宫雪音低笑一声。

孟慧芬和南宫云华都是一脸奇怪地望着她。

院子里。

刚刚下过雨,地面湿湿漉漉,石径上滑滑溜溜,在突然大亮的天色下闪出一波又一波的水光。

舞世一身淡色的裙装,裙摆被石径周围探出的草叶沾湿了一大片,而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拦在主房院门口的嬷嬷,阴沉地说道:“太太说要加强防护?不让人进老太太的院子?”

守门的嬷嬷,话语冷傲:“是的,刚刚太太过来交代过了,后院那边有几个登徒子趁着雨大翻墙入院行凶,怕惊扰到老太太,所以里面除了平时伺候的人,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舞世微微眯起眼睛来,冷笑一声:“我刚刚从舞韵院那边过来的,沿途经过这么多院子,可没看见什么登徒子,我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你个奴才挡在门前是何意?”

守门的嬷嬷是孟慧芬的人,自然是不会让舞世轻易过去,那嬷嬷扬起刻薄的双唇,严厉道:“舞世姨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奴婢。”

舞世冷笑一声,她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不让她见老太太,不让她找机会去解释?没凭没据,能打倒她么?想到这里,舞世沉声道:“我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你们是故意阻拦我见老太太,难不成登徒子被你们藏在里面?要加害老太太吗?”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守门嬷嬷顿时面色发白,冷笑道:“舞世姨娘,老太太恐怕不方便见你。”

舞世面上带着微笑,她们不让她见,难道她就见不成了吗?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