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与岑夫人刚刚告退,纽儿便欢欢喜喜快步进来,笑着福身道:“王妃大喜,方才府上使了人来报了喜说是曹姨娘生了个小少爷呢,还说大小姐也快要临产了,怕就在这几日。”

若华脸上露出笑容来,若兰快要临盆了,却又担心这时代的落后医术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却是笑着道:“去查查往年的簿子,照着规矩自库房里领了道贺之物让来传信的人带回去。”又问道:“再打发人去王家,交代若是姐姐生产了一定要使人知会一声。”纽儿笑着一一应着了。

晚间萧琰回府后,若华才将排好了日子的事说与他听,细细瞧着他的脸色轻声道:“……也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请王爷瞧瞧妥不妥。”

萧琰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却依旧没有漏了话里的意思,抬眼看了她一会,才道:“这府里的事你只管瞧着处置就是不了,不必事事问我。”

若华低声应了,又轻声道:“过几日,姐姐她怕是要临产了,我想去一趟京府丞王家,不知王爷觉着可妥当?”

“京府丞王家?”萧琰拧着眉想了一会,却是失笑道:“是他呀,既然是你嫡亲姐姐,去也无妨。”

若华心里松了口气道了谢,待要说什么,却分明见到他眉宇间微微蹙气,分明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牵挂着。她不动声色地端了茶盏上前,轻声道:“王爷若是无事,不如早些歇着。明日还要上朝。”

萧琰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却微微蹙眉,看向那茶盏中,里面却不是自己寻常喝惯的庐山云雾,却是淡淡的牛乳子里合着枫露的滋味,他抬起头来无声地看向若华。

若华轻轻笑道:“时候不早了,喝了浓茶怕是不好安眠。所以我擅作主张沏了枫露乳来与王爷用下。”

萧琰却是无语,只是瞧了瞧那枫露乳又望了一眼若华,无声无息地举起饮尽这才站起身来向着净房走去,一旁伺候着的翠羽和青梅忙跟着进去了。

若华却是瞧着那用得干净的碗盏一阵好笑,她听说萧琰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甜食。自己这枫露乳虽然已经吩咐了少糖,但仍是香甜,却不知他用了是什么感觉。

这一晚,萧琰分明是十分蛮横,一向节制的他却如同不知餍足一般要了若华数次,直到深夜才放开臂弯躺下来。若华只觉得浑身酸疼,愤愤地瞧了他一眼,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要如同往常一样蜷着入睡。却分明听见他在那边低低声道:“今日宫里传了消息出来,王婕妤有孕了。”

王婕妤有孕?!是京府丞王家所出的那位贵人么?怎么会?不是说当今皇上多年没有子嗣么?若华不敢相信地望向萧琰,却见萧琰微微笑着看着自己,低声道:“怎么。你觉得王家会一朝得势?”

若华摇摇头,嘶哑着声音道:“宫中之事最是复杂,谁能知道会是什么境况。”这是实话,她虽然不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但是也知道这种宫廷之事最是难说,今日说不定还是九天之上圣眷优渥,明日却又变成阶下囚。这宫中没有子嗣,独独这王婕妤有了身子,自然境况难料。

萧琰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许久才道:“你说的不错,这未必是福气。王世贞虽然素来明哲保身,又是知晓圣意,此次只怕也要伤了神,你到时候去王家时也要谨慎一些,莫要让人留下什么话柄。”

若华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王婕妤怀上了身子,自然有不少人眼热盯着的,就是当今皇上只怕也在瞧着王家的举动,若是此时有什么不慎,很快便会被牵扯进所谓的皇储之争。

她轻声道:“王爷放心,我省的。”

床那边萧琰的呼吸声慢慢平静缓和下来,像是睡熟了,若华却是满腹心事,无法入睡。王婕妤有孕一事此时只怕已经惊动朝野上下了,当今皇上若是有了亲骨肉,自然不会再考虑立兄弟子侄为皇储,虽然不知萧琰作何想法,但是肃王那边必然是大失所望,不甘心就此作罢,他们会有什么举动一时也难料到,但必然会对王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不利,若是因此牵连了王家,那若兰只怕也要被扯了进去。

她不禁头疼,越想离开争储这个死亡漩涡,却发现自己被卷得越发深了,如今连若兰也逃不出来了。

第二日,杜家却又打发了人过来,说是大老爷使了过来请王妃赐个名字与新出生的七少爷。若华接了那帖子,听来人说了,心里却很是不屑,这杜宏昌如今却是什么讨好赔小心的小手段都使了出来,怕是担心自己不再顾着杜府那边,却丝毫不想当初是如何对待自己与若兰二人的。

若华也不多言,径直回转房中,取了笔来,挥毫写下两个大字“慎行”,让纽儿与了那婆子,淡淡道:“你回去与大老爷说了,我说的这两个字便做七少爷的表字吧,名字还是请老太太和大老爷取了就是。”

那婆子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见王妃赐了字,自己的差事办成了,忙堆着笑应着,口中道:“谢王妃赐字。”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纸张出了去。

这边还未理完,那边又有管事地急急过来求见:“……有天使带着旨意过来,在前院坐着奉茶了。”

若华吓了一跳,这好端端怎么会有宫里人来,还带着旨意,不敢大意,忙吩咐人好生招呼着,自己急急忙忙换了正装去和韵斋去请太妃。

太妃听说了也是一惊,却是问道:“可有别的话不曾?”

若华想了想,却是想起昨日萧琰与自己所说王婕妤有孕之事,说与王妃听了,轻声道:“莫非是为了这个?”

太妃想了想,点点头:“只怕也是这个了,罢了,随我出去瞧瞧去。”若华忙扶着太妃一道去了前院。

那位内侍显然是熟门熟路,听了通传,忙起身拜倒:“太妃娘娘,荣王妃安好。”

太妃淡淡笑道:“是吴总管来了,快起来,都是相熟的哪里还拘着这个,快起来吧。”

那位吴总管这才笑着起身,却是依旧躬着身道:“咱家奉了太后娘娘之命,来请太妃娘娘与荣王妃一道进宫去的。”

太妃依旧笑得和蔼:“是有些日子不曾进宫去了,今日却又是为了什么?”

吴总管笑着道:“太妃娘娘还不知吧,如今可是有了大喜事了,昨儿御医诊出王婕妤有了喜,皇上龙颜大悦,就是太后娘娘也欢喜不已,今日便下了旨意册封王婕妤为贵妃娘娘,要请您与荣王妃一道进宫与贵妃娘娘见一见呢。”

太妃眉间一挑,笑着连声道:“果然是桩大喜事,真真是好,我们这便进宫去,也陪着太后娘娘欢喜一番。”又对若华道:“你使人去和韵斋让紫嫣取了我留着的那架白玉送子观音来,仔细包好了,全当孝敬贵妃的。”

若华轻声应了,吩咐了纽儿去和韵斋,又使了瑾梅回淇园,却是取了舅舅当日所送的苏州颇为有名气的绣娘所绣的百子图苏绣锦帛来,这才扶着太妃上了车辇,向着宫中而去。

“真真是大喜呀,也是菩萨保佑,贵妃一瞧便是有福之人。”袁太妃坐在太后身边不住地夸着一旁被众人簇拥而坐的王贵妃。

若华坐在下边,却是不住地打量着那位满脸欢喜的王贵妃,只见她容貌娇艳,玲珑可人,脸上那笑容分明是不作伪的欢喜,却似没有半点城府。她时不时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分明很是在意,却全然忘记了自己身边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

她身边不远坐着的是皇后,却是独自倚在位上,冷冷瞧着贵妃身边不住说着吉祥话的那群妃嫔们,目光中深邃幽暗,瞧不出是什么心思,却让人有些惧怕,若华倒是对这位皇后有些在意,前次她还对自己特意有几分讨好,却不知是为何。

“唉,皇帝这几年也是身子时好时坏,为了朝中之事甚是操劳,哀家曾屡屡相劝,让他多加保养,他只是为了尽孝面上应着,终究还是没有照做。”太后不住地叹气,却满是感慨地看向王贵妃那边,“好在可情有了身子,若能得个皇子,也算是有了皇嗣,终究不那么艰难了。”

众人都瞧向王贵妃那边,只有皇后却是收回了自己冷冰冰的目光,起身淡淡道:“母后,臣妾身子不适,便先告退回宫了。”

太后愣了愣,叹口气道:“也好,你回宫好生歇着吧。”皇后欠身道谢离去了。

袁太妃瞧着皇后离开,却是蹙眉道:“这孩子还是心思那般重,怕是不好受吧。”

太后淡淡看了一眼皇后离开后微微晃动的帘子,口中道:“由得她去吧,皇帝待她也算是有情义的了,只是她性子太要强了,哪里能有尽如人意的呢。”

太妃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低声道:“前些时日听说京里来了个有名的千金妙手,不如……”

太后摇摇头道:“罢了,这些年但凡是有些名气的谁没瞧过,终究是不抵事,不如作罢,免得图添她烦恼。”

太后二人说话声音虽小,若华却是听得仔细,贵妃那边也该是听得明白,只是所有人都似不曾听见一般,依旧是各自说笑,恍若不闻。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只怕也与皇后待自己的态度有关联,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若华却是满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