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这一病,若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府里大小事情一一要过手,又因了萧琰的交代,更是要紧闭府门,怕惹出什么事来,加之庄子上也是起头,诸事纷杂,更是丢不开手去。

淇园上房,若华见过了前院的管事们,也有些精力不支,这几日连着都是寅时便起身,却又忙碌到亥时过了才睡下,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着。

“王妃,不如歇一歇吧,这几日都不曾停过手。”瑾梅有些担忧地上前扶若华到小榻上坐下。

若华揉了揉额角,无奈地笑道:“想来过几日便好了。”

正要和衣躺下,却又听纽儿打了帘进来道:“魏大娘方才使了人来,说是袁家来人了,太妃娘娘病着,也没有让她们过去和韵斋,如今在小花厅里坐着呢。”

若华听得更是脸色难看,支起身子想着,这袁家究竟要做何,前次太妃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算是愿意让她进府也不在此事,这会子太妃病了她们又急急忙忙过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走吧,去瞧瞧去。”若华叹口气起身来。

纽儿捧了妆镜来,瑾梅取了件玫瑰紫镂金百蝶穿花褙子来替若华换下家常的衣裳,又是抿了抿鬓角,这才出了门。

且说那小花厅中,袁家母女二人坐在位上,丫头们敬了热腾腾的茶,却都是无心多看一眼,各自怀揣着心思。

袁夫人此前听说太妃前两日忽然卧病不起,原以为只是寻常的染了风寒,后来听闻请了太医。连宫里都惊动了,打发内监来问了话,这才急了,太妃年岁已高,莫不是要……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心惊肉跳,自己府里虽然是瞧着是家大业大,可谁人不知只是面上光鲜。就是有个差事也不过是靠着太妃和荣亲王爷才能在朝里有立足之地,可毕竟不是嫡亲的亲戚,就是照应也有限。府里早已商定好了,待合适之时,就将五小姐嫁到王府里来。虽然如今是做王妃无望了,但即便是做个夫人也是好的,何况女儿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这只能是太妃允了才有希望,如今太妃病了,又听说病症越发重了,这让她如何能安心。只能急急赶了过来。

袁彩衣却是神色怔忪地瞧着花厅正中的紫檀雕花圈椅发着愣,她自幼便颇得太妃喜欢,袁夫人为了讨太妃欢心。多多照应着袁家,也常常送她来袁府陪伴太妃,她也是各种讨巧又是伶俐的,时间一久。听两边的意思,都有几分要送了她过来的,虽然未明说是作王妃的,但她自以为容貌家世都当得,也便存了几分心思,万想不到,不过数月光景却是情势大变。太后娘娘忽然赐了婚,王爷纳了妃,自己的念想都给断了。可是再想不到,王妃居然是这么个不怎么出挑的杜家二小姐,论家世论才貌她哪一样赛得过自己,让她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正想着,却听奉茶的丫头低低声道:“王妃来了。”

母女二人忙整了衣裳起来福身拜倒:“给王妃请安。”

若华迈步进来,轻轻含笑点头道:“自家亲眷,无需多礼了,起来吧。”

待落了座,袁夫人满脸堆笑地道:“原不该来扰了王妃的,只是臣妾这几日听说太妃病了,又不知就里,心里十分担心挂念,所以才向着过来瞧一瞧。”

若华扫了一眼她和袁五小姐,轻轻颔首:“是,太妃娘娘受了点寒,不过已经见好了。”

袁夫人愣了愣,忙又陪笑道:“这受寒不比旁的,还是大意不得,只怕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才是。”顿了顿才又道,“不知太妃娘娘如今可便宜,臣妾想带着彩衣去给她老人家道个万福。”

若华低着眉眼,掸了掸衣袖似是不在意地笑道:“太妃娘娘服了药才歇下,怕是不能见夫人了。”

袁夫人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半分失望之色,却是忙道:“既然如此,不敢扰了太妃歇息,下回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也罢了。只是……”她想着一旁的袁彩衣点点头,又向若华道;“彩衣这孩子自小便很得太妃娘娘喜欢,从前也是常常在太妃跟前伺候的,对太妃娘娘的衣食喜好也颇为知道一点,如今太妃娘娘病着,她也该尽点孝心,就让她在太妃跟前伺候着吧,待太妃娘娘大好了再回也便是了。还请王妃成全。”

若华听了这话,目光一紧,扫向那低着头拜倒的袁彩衣,心里不禁冷笑,果然是还没死心,在这时候竟然想着送了人进府里来,全然不顾太妃的身子,哪里有半点善意可言。

“这如何使得,五小姐也是袁大人与夫人的掌上明珠,颇得爱重,岂能委屈了五小姐来侍疾。使不得,使不得!”若华连连摇头。

袁夫人急了,若是这王妃执意不肯答应让彩衣进府来,太妃得病又是不见好,万一……那袁家日后与荣亲王府可是休想再有什么瓜葛了。她急忙道:“使得使得,彩衣自来得太妃娘娘喜欢,也该多多孝敬她老人家的,她也是情愿的,还请王妃成全才是。”

袁彩衣在一旁也是低声道:“请王妃成全。”

若华看着面前拜倒的两母女,知道自己若是不允,日后说起来少不得有人会说自己量窄不容人,袁家母女分明说的是侍疾,又是自愿的。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说不定太妃还觉着自己苛待了她的亲眷呢。不过若是准了她进来,万一真的让她遂了心意,那岂不是一大麻烦。

她想了一会,忽而眼前亮了亮,轻笑着开口道:“袁夫人与五小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拦着了,也罢,那就请袁小姐多费心了,委屈袁小姐在和韵斋侧房住下。”

袁夫人与袁彩衣大喜,忙都道:“谢王妃。”

袁彩衣自地上起身之时却是一眼瞧见了若华头上明晃晃的凤钗,只觉得珠光晃眼,心里顿时气恼酸涩,她只是恼恨着原本该是自己一身华贵坐在上位接受别人的叩拜,怎么就让这么个人抢了去,如今还要忍辱负气地向着她请安问好。她的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待过些时日她真的如愿进了王府,必然要将王爷的心全部留在自己这边,让她这王妃尝尝被人夺了宠爱的滋味。

袁夫人听到若华答应了将袁彩衣留下,顿时松了口气,心里轻快了许多,却又向着袁彩衣道:“彩衣,王妃开恩留下你在这侍疾,你可要好好守着规矩,尽心尽力伺候太妃,不得有半点马虎,你可明白?”说着却是使了个眼风给袁彩衣。

袁彩衣哪里能不了解,欠了欠身道:“母亲放心,女儿省的。”心里早已有了定计。

袁夫人又陪着若华闲话几句,却是说府中还有事,便匆匆告辞了,若华这才知道原来这母女二人来时早已把袁彩衣的衣服箱笼都收拾了带了来,就是不想让自己有理由推拒了。她不禁失笑,真真是为了进府做夫人用尽了法子。

也不愿点破她们,若华起身吩咐了瑾梅道:“你让锦画带着五小姐去和韵斋跟魏大娘说,袁夫人送了五小姐来伺候太妃,就让她在和韵斋住下,有什么短的只管打发人来要,莫要委屈了五小姐。”瑾梅应下了。

若华这才向着袁彩衣笑道:“委屈五小姐了,你随她们过去和韵斋吧,太妃过上一会便会醒了,我也会过去的。”袁彩衣不言语,只是屈膝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若华也不以为忤,却是领着纽儿向着花厅外走去,走开几步才冷冷道:“吩咐下去,王爷有命,府里上下不得随意走动,各院子都安生在房里待着,府里上下人等都得戴着腰牌,管事的婆子们都按班巡视,有什么闲杂人等在院子里乱晃的只管拿了问,若是查着是哪一处的人不守这规矩,我只问那管事的。”纽儿一震,忙应着退了下去。

刚上了油壁车,要回去淇园去,只听脚步声匆匆传来,却是锦画,她神色有几分焦灼,又不敢多说,只是凑近马车帘子边轻声道:“王妃,莹心阁的人方才来说,秦夫人在房里又哭又闹,吵着要寻死。”

若华冷哼一声:“她不是被禁足了吗,又未曾打骂她,好端端的寻死作何?”

锦画轻声回道:“打听到今儿一早,茗芜院那边送了些点心进去,后来不知怎地就闹开了。”

茗芜院,又是茗芜院,若华不禁气的发怔,这两个还真是不给自己省事,知道太妃病了,府里忙成一团,却想着在这时候生些事出来,让自己难做,秦夫人看着精明,却始终是被人当枪使,半点子心思盘算都不会,这会子闹着寻死,让萧琰知道了,还能有她好果子吃!

至于茗芜院那个,果真是个难对付的,抓不住她的把柄,却又次次设法挑了秦夫人出来寻事。看样子不能留手了,该让她们知道些教训了!

若华打了帘子,冷冷向着锦画道:“去杂役上找几个有气力的婆子过去莹心阁,把秦夫人好好给我瞧住了,不能少了一根寒毛,让她‘安安生生规规矩矩’地给我待在莹心阁房里,不能扰了太妃养病!”

“再去茗芜院请岑夫人过去,就说我说了,让她好好去劝劝秦夫人,不能叫秦夫人相岔了寻了短见,不然王爷回来可不好交代!”若华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