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了太妃一整日,袁彩衣只觉得浑身酸疼,往日自己来王府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是陪着太妃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怎么的,可如今这王府的人还真是正经拿自己使唤起来,端茶倒水又是喂药,倒是拿自己当丫头使唤起来了。她一肚子怒气坐在床榻上,唤着:“莺儿,莺儿……”半天不见应声,还是自己自袁府里带来的春月听了唤,打了帘子进来,道:“小姐。”

袁彩衣没好气的道:“越发没了规矩,还说是王府里的伺候的,整日连个人影都不见,唤都唤不过来,说来还是府里没个会掌事的……”她想说的是若是叫她作了王妃,必然不会任由府里下人这般没规矩,说起来还是杜若华没理家之能。

她想了想便回过心思来,招收让春月近前来,低声吩咐道:“你想法去前院打听打听,王爷何时回府,在哪一处做些什么。”

春月却是面带难色,扭捏着道:“小姐不知,这王府里规矩大着呢,只能在院里待着,不让随意走动,就是要出院子还得带着腰牌儿,不然被那巡查的大娘瞧见了,可是要挨罚的。”

袁彩衣不听也罢了,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偏你是个知规矩的,不过跟着我来了两日,就知道王府规矩了,这会子还敢教训我了,你以为你拣着高枝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好生给我出去打听了来,若有半点差的,回府便打发牙婆卖了你。”

春月又吓又羞。一时滚出泪来,又不敢哭出声,只得忍着气下去设法打探消息。

淇园里,若华放下手里的书卷,挑起一抹笑意:“哦?她使了人来打探消息了?看样子是要动手了。”

纽儿却是气鼓鼓的:“这位五小姐分明是不怀好意,说是来伺候太妃的,却是使了人暗地里打探王爷的消息。真真是可恶。”说完却又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了规矩,忙又涨红了脸低声道:“奴婢一时嘴快,没了规矩,请王妃责罚……”

若华却是有几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道:“罢了,让她们露些口风,今儿倒要瞧瞧她要如何。”纽儿一愣,却见若华微微笑着神色从容,似乎早有准备。便应着退了下去。

不过一时半刻,春月便打探到了消息,赶忙回了房。告诉袁彩衣:“……说是王爷每日都是申时回府,每日必要在前院书房里待上小半个时辰,才回房歇息。”袁彩衣一时沉吟着,这么说自己能把握住的时间不到小半个时辰。只有趁着他在前院书房里那段时间才成。

她点点头,低声道:“好生给我听明白了,一会子王爷回来去了前院书房,你便来知会我,待我去了前院,这里你要好生照应着,不可让人知道我不在房中。你可明白。”

春月虽然憨实,但也是个知人事的,很快便想明白了袁彩衣的意思,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不知,王府里一过申时便开始点了灯,各院子便少人进出了,只怕太过打眼,不好过去呢。”

袁彩衣这回倒是没有训斥她,却是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道:“总有法子可想的。”

月上柳梢,王府里各院都点了灯,看园子的婆子也都将风灯点上,一时间只觉得灯影憧憧,夜色如画。袁彩衣得了消息,知道王爷已经往前院书房去了,她急急忙忙让春月取了一身寻常丫头的衣裳来替自己换上,更是要她设法讨了莺儿的腰牌来,为的就是在路上若是被那巡园子的婆子瞧见了,或者能应付过去。

春月吓得没了主意,只是木讷地听着袁彩衣的吩咐,手却是不住地抖着,这可是见不得人的法子,若是真的被王府的人发现了可就……

袁彩衣也是心怦怦直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满心地欢喜和期待,她心中想来只要自己能设法瞒过这王府的下人,到了前院书房,王爷必然会愿意迎她进府的,自己与王爷早就相识了,若不是杜若华横插一脚,这王妃的位置早就该是她的了。

好容易换好了衣裳,袁彩衣已是等不及了,急匆匆便向着门外而去,口中却还不忘交代着:“机灵些,莫教人瞧出什么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早就散了,只有贴身伺候的在太妃房里忙碌着,其他的早已各自回了下房中,只有几个应声的或坐或站地远远地低声说这话,见着一个穿着青色比甲雪青长裙的丫头打扮的人自袁五小姐的偏房里出来,也倒没觉得什么不对,只以为是春月或是莺儿,自然不会有人料到那就是袁彩衣。

她有惊无险地出了和韵斋的角门,向着前院脚下不停地步去,一路上夜色昏暗,但仍是有几拨儿丫头婆子们说笑着经过,虽然见着她一人向着前院行去,面容也是生地,却看着她腰上挂着腰牌儿,又是一身丫头打扮,也便不再惊讶,只当是哪个园子里新买的丫头。

如此她却是顺顺利利过来了,走到了内门处,这会子却是不大好过了,平日看着内门的有四个婆子,轮班在门边守着,但凡是有眼生的都要留下盘问一番,袁彩衣此时心里越发忐忑起来,这若是被她们拦下了只怕要露出底细来,那可就是彻底断了念想了。可是此时若是退了回去,她心里却是不甘的。

左思右想,她一咬牙,终究还是向着内门过去了。只见两个守着内门的婆子正是坐在高高的门槛上闲唠着:“……听说前日管事的刘大娘把你家当家的给要了去,说是要在西市那边开个什么铺子,让他过去管事,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倒是你有福气。”

那个笑着道:“也是王妃的恩典,体恤我们这些下人,又是信得过,才让刘大娘找了他过去瞧着,听说那铺子是卖些绸缎布料的,也是王妃娘家陪嫁了江南的织造行,所以才开了这门间绸缎庄。”

“那倒是极好的,咱们京城里有名气的绸缎庄还真是不多,你当家的如今算是出息了。”袁彩衣却是没好气地低低哼了一声,这杜若华倒是会笼络人,拿了自己的陪嫁却是让王府的人帮着管事,怪不得府里的下人说她好,却是个阴险之人。

她硬着头皮走到内门前,正要迈过门槛,却被其中一个婆子唤住了:“慢点儿,瞧着眼生,你是那个院子里的?”

袁彩衣吓了一跳,忙立好了,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奴……奴婢是和韵斋的,要去前院办差事。”

那婆子更是起了疑心,上下瞧着又盯着她腰里的腰牌儿道:“太妃娘娘跟前伺候的,怎么未曾见过,要去前院办什么差事?”

袁彩衣更是暗暗叫苦,这一时半会她哪里想得出什么说的圆的话来,可是若是拖得久了,只怕王爷那边没了时间,这两个婆子也会瞧出什么来,一时已是两难的情形。

另一个婆子却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太妃跟前人,哪里能有什么岔子,让她去吧。”

袁彩衣顿时一喜,却是低着头飞快瞧了一眼这边的婆子,只见她迟疑一下,却也退了回去,口中道:“既然老姐姐你说了,那便让她过去吧,只是这……”

“守了大半天了,我也酸乏地紧,咱们好好说说话吧,不会有什么要紧的。”

袁彩衣再不敢做半点停留,快步向着前院步去,她此时一心只想快些道书房里会了王爷,如此不管这府里是不是愿意纳了她回来,都没了选择,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地在书房里密会,纵然是再怎么也是说不清楚了的。

脚下步子不停,绕过花厅,转到抄手游廊,眼看着书房就在不远处,她几乎可以想到王爷在灯下看书的情形,自己就是那个添香的红袖了,夫唱妇随好不欢喜。

却在此时生生止住了步子,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袁彩衣一时愣住了,她分明看见杜若华带着丫头自书房中打了帘子出来,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只听她吩咐着伺候的人道:“去端了参茶上来。”自己却又回身回了书房中。

袁彩衣一时木木呆呆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到了前院书房,眼看着就要得偿所愿了,却看见杜若华也在此处,还陪着王爷在书房中。只觉得好像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几乎软在地上。

待她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自己就这么愣愣地站在抄手游廊中,才想起如今的处境,转身便快步走着,想要离开这里,赶回和韵斋去。

“谁在那里?”一个端了参茶过来的丫头眼尖瞧见了抄手游廊里站着个陌生人影,顿时叫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回身瞧着这边,袁彩衣吓得没了魂,脚下不自觉地快步向内门赶去,只想着能进了内院回到和韵斋去,全然没有来时的勇气了,腿上都已经发软了。

只是事情终究不如她所料,书房里的萧琰与若华都被惊动了,出了门来,早有有眼色的婆子快步追了上来,要把这闯进前院的人给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