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若瑶的婚事,若华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大夫人真把自己当包子呢,先前的过节恩怨,莫非都忘了,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去,这会子却还想着来让自己去替若瑶保媒。只可惜自己与肃亲王府那边只恨撇不清楚关系,哪里还敢再去作保,自然不会答允。

若华却是眉眼不动,笑吟吟地放了手里的茶碗,叹口气道:“母亲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若瑶是自家妹妹,她进肃王府去,我那里能不喜欢,这保媒的事自然是不会推脱。”听她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放下心来,一时欢喜不尽正要开口。

若华却是微微蹙眉接着道:“只是您也知道,如今我为荣王府王妃,一言一行更是要不得不多加留心,而且母亲也是知道的,王爷与肃王之间素来也是多有政见不一之时,若是那日真的有个什么误会,倒是连累了妹妹,母亲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她也不明着拒绝,只是将这话推给了大夫人自己去掂量。

大夫人一时愣了愣,却有些不甘心地道:“未必就会有牵扯吧,朝堂上的事哪里就会与女眷有关联,想来也是……”

若华却是打断大夫人的话,一脸无奈地道:“母亲您是不知,这朝堂上的事虽然不该咱们女眷过问,可是也少不了耳闻几句,这京里谁不知道荣亲王府与肃王府素来是……”她顿了顿没有说,意思却是极明白了。

大夫人心里也是一顿,这肃王与荣亲王之间不和是人尽皆知的。虽然是面上和气,可是朝堂上却是丝毫不让的,这回若瑶嫁过去,她也是想着能风光体面些,才拉下脸来求了若华去给她做个保人,论理这夫人不过是侧室,没有婚书自然不用保人。但大夫人却是一心要强,要给若瑶挣个面子,才想着这么一出,如今却又惊觉,若是哪一日荣亲王与肃王起了争执。那岂不是累了若瑶。

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要罢了,却又怕若瑶的婚事让人看了笑话,却也没个法子。

若华看着大夫人一脸犹疑,却是轻笑道:“我倒是想着不如请戴府那位大奶奶做个保人,她虽然不过是六品的安人。但却是肃王妃的嫡亲侄女,家世也不同一般,若是她肯出面保媒。那日后肃王妃也会念着些情分的。”

大夫人一时回过神来,有几分惊喜,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此一来就是跟肃王妃也是有几分情面了。若瑶日后在肃王府也能好立足几分。她也变得意了,口中却是笑道:“再怎么说,也不比王妃您,又是嫡亲的姐姐,身份也是瞧着的,只是也不好为了若瑶的事让您为难,如此。我便还老着脸去求了戴大奶奶作保吧。”

若华微微笑着道:“定了日子就打发人来说一声,我必然是要回去瞧瞧的,也好为妹妹送些添箱。”

大夫人笑着应了:“多谢王妃。”再说了不几句便告退回府去了。

若华冷冷看着大夫人出了花厅,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冷凝了,起身向着花厅外行去,瑾梅低声道:“要不要把添箱之礼给三小姐备下?”

若华冷笑一声:“旁的不用送,你就将我妆匣最底那一层的一对赤金嵌宝步摇给包上,再添上几件寻常的小物就是了。”瑾梅一一记下了。

刚回到淇园,刘婆子又来回道:“岑家三夫人递了帖子来,说是想给王妃问个安。”岑家三夫人?

若华拧着眉想了想道:“是岑夫人的亲眷么?”

刘婆子忙点头应道:“是,正是岑夫人的母亲,岑家三房夫人。”

若华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向着刘婆子点头道:“让她进来吧,瞧瞧要说什么。”

岑三夫人很快随着刘婆子进来,若华瞧她却是个个子小巧,容貌精致,文文弱弱的中年妇人,见了若华忙拜倒下去,口中轻声道:“给王妃请安。”

若华点点头,让人扶了岑三夫人起身,请她坐下道:“夫人难得过来,请坐吧。”

岑三夫人倒是极为拘谨,低垂着眉眼,轻声道:“原本不敢来王府打扰,只是前些时日听说夫人她有了身子,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冒昧前来求见,还请王妃……”

若华却是没有搭腔,只是瞧了瞧岑三夫人,口中笑道:“岑妹妹如今在房里养着身子,只怕是不便走动,夫人若要见,只怕要去茗芜院一趟了。”

岑三夫人一时欢喜不尽,忙笑着起身道:“多谢王妃,那妾身这便过去瞧瞧夫人,不敢扰了王妃休息。”

若华吩咐了人送了岑三夫人过去,自己却是有几分无力地倚在贵妃榻,似乎有些疲倦,却是问瑾梅道:“何二那边定了日子送来没有?”

瑾梅低声道:“方才托人送了话来,说是定在这月十八,还送了五匹罗纱,一对金手钏过来。”

若华长出一口气,道:“你端了去给纽儿吧,都是何二辛苦攒下的,也不必留着了。”

瑾梅转身要走时,若华却又蹙了蹙眉问道:“方才那岑三夫人倒不似是听说了岑夫人有身孕才过来的,想来岑夫人有孕的事早就送了消息回岑府,今日见三夫人却是脸色焦急,匆忙要见她,只怕是另有事情。”

瑾梅点点头道:“要不要让那几个婆子打探一下。”

若华微微点点头,并不答言,只是摆摆手让瑾梅去吩咐。

且说那边岑三夫人已经是心急如焚,跟着丫头快步向着茗芜苑去了

,好容易到了茗芜苑正房,却见外边候着的不是先前府里带进来的娇兰娇容,就是寻常伺候的也都是眼生的丫头,一时有几分奇怪。却也不及多想,迈步进了房去。

那几个婆子听丫头们说了,笑吟吟地上前迎了岑三夫人:“老夫人万福,岑夫人已经歇下了,您先且坐坐,奴婢这就进去伺候夫人起身。”

岑三夫人心里一愣,怎么会是几个婆子在岑氏跟前伺候。先前的丫头呢,正想着,只见那婆子进去了一会儿,便笑着出来道:“夫人请老夫人进去说话。”

待到岑三夫人见到岑氏时,却是只见素来娇怯怯的女儿。已经是蓬松着发髻,穿着件宽松的松香色长袍,浮肿了许多坐在小榻上,见她进来一时眼泪汪汪,口中唤道:“姆妈……”

岑三夫人更是心酸,当初她便是一力反对不让女儿嫁入王府为妾室。想着做个寻常人家的正房也要强过这虚名,为的就是知道做侧室最是艰难,可是耐不住族里的意思。只得让她嫁了过来,如今虽然有了身子,看这情形还是不好过。

她含着泪,上前握住岑氏的手。哽咽道:“怎么就这样了,不是才有了身子么?可难受得紧?”

岑氏此时才觉得有了依靠,一时禁不住落下泪来,口中却是低低道:“好些时候了,王爷却是都不曾来瞧过我。”

岑三夫人听了却并不惊讶,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立着的婆子丫头,有几分不自在地道:“咱们母女二人说会子话,就不必这么些人在跟前伺候了吧。”

岑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忙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陪着母亲说说话,有什么会唤你们的。”婆子们倒也不多话,笑着告退了。

岑三夫人这才一把拉住岑氏道:“这些个婆子可都是换了上来的?先前的娇兰娇容呢?”

岑氏揩干净眼泪,低声道:“都是王妃换来的,连娇兰娇容都被送去看守库房了,如今我身边连一个得力的都没有了。”

岑三夫人眉头拧得紧紧地,又追问道:“那王爷可曾说过什么不曾?”

岑氏摇摇头苦涩地道:“连我有了身子,都只是打发人送了赏赐过来,都不曾过来瞧瞧,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一般,叫我……”她有几分说不下去了。

岑三夫人此时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犹豫许久,她才咬了咬牙,低声道:“莫兰,你怕是要打算起来了,前些时日岑家的陶瓷窑子里出了些变故,原本要送到京里来的一批货竟然都坏在窑里了,还是你大伯父和你爹东凑西挪才用往年留下的旧品抵上了,可是却被人认了出来,这不告到官里去了,要消了咱们官窑的名号呢。”她一脸惶然地道,“你也知道这官窑的名号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虽然咱们比不上那几家,但也是有些名气的,族里也是靠着这窑才能支撑下来的,如今……”

“这也倒罢了,毕竟是族里的事,咱们也过问不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会越闹越大,居然连从前咱们借着王爷的名义送私货出海的事也闹了出来,现在正是越发攀扯不清了,就怕会连累了你。”岑三夫人越说越是心里没了底。

岑氏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雪白,嘴唇哆嗦着道:“这,这怎么就被人给闹出来了,谁会知道这个,族里不是遮得严密吗?”

岑三夫人见她如此惶恐惧怕,忙劝慰道:“你也不必担心,想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究竟来,毕竟当日做的隐秘,不会有什么落在人手里。我说与你听,便是让你留个心眼,仔细王爷知道了什么,倒是累了你了。”

岑氏将王爷自随驾回来之后待自己的态度细细一想,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一时心灰了大半,自己娘家如今已经是落了难,惹上了官非,更是托了王爷的名头送私货出海被人揭穿了,就是自己再怎么设法讨他喜欢,有了身子也是无济于事了。

岑氏一时哭无处哭,心里委屈万般,只能用帕子掩着脸,泣道:“怎么就是这么个情形了,王爷一准是知道了,不然不会如此待我……”

岑三夫人也没了法子,待要劝上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只得低声道:“你暂且忍耐些时日,想来等族里那边设法周旋妥当了,王爷也便消了气,毕竟没有人敢追究到荣亲王府来。”她顿了顿,“如今你有了身子,有这孩子在一日,王爷也不会忘了你去的,你只要安生养着就是了,旁的也不必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