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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于杜府来说都可谓是不眠之夜,却是各为各的心思。杜洪昌与杜洪茂都没有回府,回来送消息的管事进进出出,香福园与自在堂也都点了一夜的灯,直到天明。

一早大夫人便打发了紫芸过来,说是叶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内院门前了,让她带上丫头去叶家,府里的事不必挂心了。

若华愣了愣,不由地露出一丝冷笑,这大夫人是被自己昨日的决断给吓住了,只怕自己会插手府里的事,故而一早便打发了人过来要送了自己去舅舅家。

若华也懒得多说,只是向紫芸笑着道:“那便请姐姐使人将我房里几样要带去舅舅家的衣物与见面礼给送到车上去,我去寿安居向老太太拜别。”紫芸忙应着,早就带了婆子过来,让他们跟着瑾梅去取箱笼。

寿安居正房,老太太脸色较前日稍稍缓过一些,只是依旧是有些憔悴,额上皱纹益发地深了,她握着若华的手,叹道:“原本这府里出了这么些事,你又是个有主意的,有意要留着你在府里也好帮衬一下,只是你母亲说舅老爷那边已经打发了婆子和马车过来,若是没有个交待只怕失了礼去,也只好让你过去了,倒也能清净几日,待这边事了了再接你回来,也不必跟着担惊受怕了。”

若华倒是一阵心酸,虽然自己并非本尊,跟这位老祖母也不是自小的情分,只是自打来了这边一直就依靠着老太太,才险险躲过几次被人谋算,日子也好了不少,如今二老爷出了事,老太太正是要人分忧之时,自己却去了舅舅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老太太约莫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手:“府里还有你母亲和若梅她们帮着瞧着,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去。”又回头交待了蓝琴:“好生伺候二小姐,到了那边只管照着那边的规矩做……”蓝琴也一一点头应了。

朱槿打了帘子进来,脚下步子匆忙,上前福了福道:“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回来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直起身子问道:“人呢,人在哪呢?”

朱槿忙道:“刚下了马车,往这边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秀芳打了帘子,杜洪昌当先一步进来了,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二老爷杜洪茂也跟在后面,却全然没有往日的威风自得,一身靛蓝刻丝便袍皱得不成样子,衣袖处还被扯烂了好几处,头发也是蓬乱着,狼狈不堪地站在杜洪昌身后,有些不敢上前。

若华见此情形,心知自己在这必然是不方便,忙起身给两位老爷见了礼,又回转过身来福了福道:“老太太,舅舅府里差来的车马已经在内院门前了,怕是不好久等,若华这便去了,还望您多多保重,过几日若华回来再给您磕头。”

老太太此时瞧着二老爷那副不成体统的模样,已是又气又急,向着若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了。

倒是杜洪昌唤住若华问了几句,知道她是去舅舅家,眉间微蹙,却是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来,点头道:“你舅舅也是刚到京中,你去了好生听他吩咐,不可惹出什么乱子来。”

若华暗暗吃了一惊,大老爷对舅舅的态度还真是好得让人奇怪,分明是旧时夺人家产,早就不敢往来的人,却又态度大变,不说巴结,这明里暗里不敢得罪的模样,只怕真有什么缘故才是。她低声应了,这才告退出去了。

叶家差来的婆子早早就等在内院门前了,见若华带着瑾梅和蓝琴过来,忙迎了上去,笑着给若华见了礼:“这位便是表小姐了,老爷和夫人一早便交代奴婢来府里接您过去,那边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厢房了,只等小姐过去住下。”

若华笑着点点头,却听出那婆子口音不似京都人氏,便问道:“你是从前便在叶家的么?”

婆子笑着应道:“表小姐好耳力,奴婢是叶家的家仆,从前在扬州便跟在夫人身边了

。”

若华这才知道这位来接自己的居然是舅母身边的管事婆子,忙让瑾梅自贴身荷包里取了两个银锞子塞了过去,口中道:“我年纪小,又少去舅家,连舅母身边的人都不识得,大娘莫要怪我。”

那婆子却执意不肯要,恳切地道:“表小姐这是折杀奴婢呢,夫人今儿特特叮嘱了奴婢一定要好好接了小姐回去,这本就是奴婢的本份事儿,哪里敢受小姐的赏。”又请了若华上马车里坐下,自己却要跟在一旁走着去叶府。

若华见她坚持不收赏钱,只得罢了,却吩咐了一定要让她上来马车里一同坐下:“这马车宽敞,也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大娘快上来一起坐着,我也好听大娘说说旧闻。”

婆子也不再推拒了,笑着上来告了罪,侧着身坐在偏座上,却是叹道:“一晃眼竟也有十数年了,从前奴婢跟着夫人还见过一次表小姐,只是那时您还在襁褓之中,如今却是花容月貌的好模样,真真像极了姑奶奶年轻时的模样。”

若华哪里知道这些,只得低声道:“大娘在舅母身边也有好些年头了?”

婆子点点头:“奴婢是夫人的陪房,自夫人未出阁时就在身边伺候着,算来也有快二十年了。”

“舅舅上回来府里时曾说起昔年在平阳府任职,为何舅母未曾跟着去任上呢?”若华一脸好奇的模样。

婆子低声一叹:“表小姐您自然是不知的,老爷从前是在军中效力,平阳府那边又时时有流寇为乱,夫人与女眷都是不便去的。老爷在平阳府整整待了八年,好容易回了京中来,虽然是功名在外,却也弄得浑身的伤。”她啧啧叹道,“您是不知道,这些年夫人独自在扬州撑着叶家有多艰辛。”

若华微微颔首,原来舅舅是得了军功才能进京任职,是生死搏杀得来的荣耀,不似杜家两位都是捐官。因为自己从前相似的经历,倒叫若华不禁对这位不甚了解的舅舅有了不少好感。

那婆子又挑了些昔年的趣事说与若华听,一路上倒也谈笑风生,丝毫不觉得生疏,倒似比在杜府里更加轻松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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