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姑姑又说:“本来可以让你和那帮姑娘一起走的。()可是你仔细看那帮姑娘的面相没有?这一劫她们逃不过。我估计在山腰上就得被糟蹋喽。这些年我管的越多,这底下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恨我呢。我只能尽力而为

。留下你在身边,起码他们不敢动你。我找个机会亲自送你回去。再说这么几年过去。我也真想你。陪姑姑在这住些日子可行么?”

二姨连连点头,甚至忘了家里人是否会着急。

就这样,二姨陪着邓姑姑在山寨里住了半年的时间。每天早上邓姑姑带着二姨在后山上打坐练步伐。晚上就听二姨讲这几年的新鲜事。寨子里自然还有惦记二姨的胡子,只是二姨时刻跟在老太太身边,他们连占便宜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暗自垂涎。

二姨想家了。虽然有邓姑姑一起,可是这山寨里全是老爷们,她一个女孩子干什么都不方便。再加上总被觊觎着,心里不踏实。可是她又怕邓姑姑难过,不敢跟邓姑姑提。她想姥姥,也想舅舅们。不知道他们惦记的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办法给家里捎信,因为土匪们怕家里得到信儿纠结人上山救人,邓姑姑也没办法帮忙。

这天早上。邓姑姑忽然叫二姨过来,让她准备回家。二姨不明就理。邓姑姑说,刘二当家的要去哈尔滨做趟买卖。邓姑姑跟他说好了要一起去省城溜达。要带上二姨。回来的路是路过二姨家的,就直接将二姨放下了。这就算是冷不丁的出手,让他们没防备。要是老实儿的告诉他们放二姨下山,又会生出太多岔子。

二姨忙问邓姑姑可跟她回去。邓姑姑缓缓摇了摇头说:“上天安排我进这个身体做这个人,必然有他的道理。我虽不能引这帮土匪向善,却能劝他们少做些恶。再说了。别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只有你能信这个人是我,其他人怎么会信呢?我这个身体能撑多久,回去了没几年再死一次么?再伤心一次?对了,你还记得唱戏的刘班主么?”

“谁?哪个唱戏的?”二姨一时被问糊涂了。

“刘班主啊,就是清扬他爹。”邓姑姑道。

“哦,”二姨想了起来,。“他怎么了?我记得当时听说他投了胡子了,后来就没信了啊。”

“他当初就是投奔了这里的胡当家来的。来了没两年,刘二当家的就接手了山寨。他是个有良心的,从不胡作非为,自然看不惯刘二当家的做派。忍气吞声了一阵子。我看出来他不是这类人,就暗地里劝了他几次。有个晚上他就拉走了一堆还算有良心的志同道合的弟兄去另立山头了。一下子走了一半的人,这把刘二当家的气了个倒仰。这四周本来就好几个山头林立的,别人都虎视眈眈他这个地方呢

。为了保护地盘他也没办法去找刘班主算账,只好急于扩张人数,后来他又收了一些跟他臭味相投的,将这山上搅和的乌烟瘴气的。胡当家只能眼看着干生气。我在这,怎么说是他娘,他就剩下孝心这一点好处,说他他还能听些。这就算是我活着的意义吧。我跟你回去,到了旧地。除了伤心,就剩不下什么了。”

“还是忘不了么?”二姨终于将自己当年就想问姑姑的话问了出来。

邓姑姑望着远方的云,好久没说话。却不由自主的向后抚摸自己的发髻,二姨瞧见了,知道邓姑姑想找那根被她弄折了的簪子,心里只能暗暗叹息。幸而自己未曾被情所迷,否则通透如姑姑尚且如此,换了自己,又当如何?

“忘记是人的本能啊,我就恰巧缺这个能力。越想忘了,记得越清楚。善良的人不能犯错的,否则不必别人惩罚,自责就能让她生不如死。”姑姑摇摇头,“不说这个。你经历了这个劫难,估计命运就有转折了。是好是坏自己把握住。姑姑以后不能提醒你了。记得我教你的东西不要擅自露出来。啊。还有,我还活着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了。就当我死了也干净。”

二姨觉得自己想哭,却没有眼泪。看着面前衰老的脸,眼前却总是浮现邓姑姑自己的摸样。第一次见到姑姑,姑姑衣衫褴褛,又经过长途跋涉,显得疲惫不堪,让姥姥误会她都三十多了。后来在他家休养过来,还是眉清目秀的女人。那么多年她的容貌都看不见衰老,怎么会错进了一个老太太的身体呢?上天为什么给这个女人这样的折磨。二姨甚至想用邓姑姑教他的过阴术去三生石那里查查,邓姑姑前世究竟欠了那人什么。为什么折磨自己成这样。但那只是想法罢了。自己的功力不够,何况自己并没有入阴间的法令。

这天早上,山上早早的备好马车,胡子都打扮成贫民的样子,但腰里都别了刀子。二姨扶着邓姑姑上了马车车厢,刘当家的和车把式坐在车前面,扬鞭开路。到了哈尔滨,二姨并没心思转悠,心想着自己就能回到家里,兴奋的不行,却要在人前装作没事的样子。晚上,二姨他们住在一个小店里。刘当家的和那把式趁夜出去了。肯定又去干那些乱盗的事情。为了不起乱子,邓姑姑并没阻止,只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气,说:“人都是命,生来是恶,总也用善教化不了。该有的报应总会有。且慢慢等着吧。”二姨并不答话,只是依偎在姑姑怀里,这一别不知道还何时能见到姑姑了。

果然,回来的路上,路过二姨家的屯子。邓姑姑忽然叫停车。二姨扶着邓姑姑下车。老太太静静的看着这个接纳自己住了十年的村子

。似乎想将这景色永远的记在心里。

那边赶车的有点不耐烦。刘二当家的已经先行回去了。这趟是暗差。他们都打扮成商人的样子。所以屯里人看不出来。有放牛的经过,好奇的看看这些人,忽然一眼瞧见二姨,就跟见了鬼似的。疯了的往屯里跑,牛都顾不得迁了。

“你回去吧,他们看到你了。记着,你这回去,闲言碎语的肯定不少。记着邓姑姑跟你说的话,心如清风明月,一切自然平静。”

二姨依依不舍的拉着邓姑姑的手,邓姑姑狠狠心将手抽出。然后上车吩咐走人。车夫不明白为啥老太太要把这姑娘扔这儿,但是也没问,就是个丫头呗,放了再找就行了,犯不上跟老太太较劲。于是甩了甩鞭子喊了声驾,带着邓姑姑走了。

二姨愣愣看着那马车绝尘而去,直到看不见扬起的灰尘才呆呆的往家走,走到半道,村里迎出来的一群人早把她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回来了。刚才那人又是谁一类的。忽然姥姥哭着分开人群,扑上来一把搂住了二姨。顿时二姨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抱住姥姥喊了声妈。娘俩个哭成一团。

屯里人早就认为二姨死了。被土匪绑去半年多没音信,不是死了就是卖了窑子了。姥姥虽然没放弃寻找,可她能有多大能力?只能天天以泪洗面。这下回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讯。姥姥死死的抓着二姨不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二姨又不见了。阵他估才。

邻居们纷纷劝她俩别哭了,人回来就好。将二人簇拥着回到家中,安慰了一阵子,众人才纷纷散了。家里自然喜不自胜,晚上就做的特别丰盛的菜肴。几个舅舅也高兴的围着姐姐转悠,似乎过了半年,他们都长大了,特别听话了。二姨又感到了家里的温馨,晚上睡觉特别安详,再也没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只是从此,二姨出门,到哪里都有窥视的眼睛。就连姥姥也私下问过二姨,究竟有没有被怎么样。二姨知道自己辩解不明白,索性也不再说明。她没说是邓姑姑保护了她。因为这事情太不可思议,别人根本不会相信。

这件事更是影响了二姨的婚姻。屯里人已经将她看成是被糟蹋过的人了。本来就岁数大了,现在,更没有人上门提亲。姥姥也做了将她一辈子养在家里的打算了。不过后来峰回路转。那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