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又直又冲,在悲伤情绪影响下的二姨根本没觉得这话会怎样伤邓姑姑的心。邓姑姑被二姨问愣了。本来想劝这孩子,可是这孩子一通的问话倒让她不知如何作答。是啊,修炼修心。怎样才能修炼到成佛成仙,是不是万事皆空,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感情呢?邓姑姑知道自己看不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的坐下,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应了刘奶奶邓姑姑的话,这一年开春到夏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村里几位上了八十的老人都去了。包括王爷爷。大家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一时间,榆树下的闲聊区也成了大家沉默的地方,再也没有平时的欢声笑语。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

灾难远远没结束。这天,东山下的张叔干活回来,就觉得浑身难受,恶心吃不下东西,浑身发冷打寒战。原来以为是着凉了,吃了几服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四肢酸痛无力。接着开始高烧。赤脚刘过来看过,却束手无策。张叔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至于便血,呕吐不止。刘奶奶给看过,根本不是邪病。所有的土法子都用了。还是没能阻止张叔病的恶化。仅仅三天。张叔就撒手人寰。他家里的哀哭让全村的人都心颤。大家都尽自己能力帮着办了后事。可是张叔死了没几天,屯子里的李婶也出现了和张叔一样的症状。都是头疼无力恶心便血。李婶挺了七天,还是没能挣脱命运的安排,扔下两个孩子就走了。这下子屯子恐慌起来。都说是瘟神下界了。要收一批人才能行。家家户户开始烧醋,往当院洒水,希望这一点点的消毒行为能够抑制恶疾的传染。这种病还是没放过屯里。村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一个月,屯子里已经死了七个人了

。二姨不敢出屋,不是怕被传染这病,而是听不得屯子里那些人家的哭声,更见不得那些门口上的白丧布。

庞爷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派人去哈尔滨请大夫,可是大夫来了只是摇头,吩咐让将死人深埋,将用过的物品煮过消毒,再也没开预防的方子。刘奶奶几次请蛇仙上身。也只得到听天由命这句话。屯子里人人自危,平时的窜门也减少了,见面互相谈的都是千万别得病。听说前屯后屯都有人得病身亡了。

二姨几次求邓姑姑想办法,邓姑姑只是皱着眉头叹气。道法再高也不能与天命抗衡,这是运数啊。

这种病夺去了屯子里十三条人命,直到天气冷下来,才渐渐安静。等人们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已经进入冬季了。这个年比平常少了那么多欢乐,过的极其平静肃静。寥寥的几声鞭炮告诉大家,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了,应该迎来新的生活。

初春了。大伙开始准备农具等开春种地的东西。没了往日的乐呵,总觉得脸上都是阴沉沉的表情。()这天,二姨出门帮家里打水,心不在焉的就在往回走的时候滑到了,仰面摔倒在井边的榆树下。顾不得屁股的疼,她想起身看看水撒得剩了多少,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绿色。那么高,那么远,却好像又很近。二姨愣愣的没起身,就这么躺在地上往上瞧。错不了!是这棵枯死的榆树上头,冒出了绿色的小芽,那是榆树钱!虽然就是一小部分长出了新芽,但是就这点绿色却让二姨激动的眼泪迸了出来。她想赶快起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屯人!稍微一动,屁股和腰就疼的厉害。

“二丫,这大冷天的你躺在地上干啥?摔着了?没摔咋地吧?”耳边传来刘小儿的声音。他也过来打水,正看到摔倒的二姨直着脖子往天上瞅呢。

“快,快看!那不是榆树钱么?这棵树又活了啊!!咱屯子的灾过去了。过去了啊。”二姨顾不得疼痛,忙指着头顶的绿色向刘小儿说道。

“啊?哎呀,可不是咋地。真的冒芽了啊。”刘小儿也一眼看到了那绿色,兴奋的叫起来。忙搀扶着拉起二姨,两个人快步的往家里跑,边跑边嚷嚷:“哎,都过来瞅瞅啊,咱屯子井口那棵树又活过来了啊!坏运气要过去了啊。”屯子里人听到她俩喊,纷纷跑出来到那榆树下,瞅着那抹绿色高兴的纷纷议论:“哎呀,可不是么,真的活了啊。看那,看,那榆树钱儿冒头多好看。这下可好了,咱们屯子又有好时候了。”“是啊是啊,这树就是应时而发,之前是知道咱们屯子有灾,才枯死给咱们报信儿的,这下子又活了,肯定是咱屯子也有点喜事了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走过去摸着树皮老了纵横,说:“幸好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它冒芽啊,不然死了都合不上这眼睛。咱们屯子的好运到要来了。快去,快去通知你庞爷爷过来。咱们商量着好好乐呵乐呵。”孩子们得令而去,还没跑出去几步,就看到那边几个人扶着庞爷呼哧带喘的就奔过来,庞爷心太急,竟然把鞋都穿反了。到了树下,大伙让出一条道儿来,庞爷抬头看到那抹绿色,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了树前。连连落泪说:“大伙啊,这树是咱屯子的守护神啊,前一阵子咱屯子不好了,它就死了,现在它又缓了过来,看来是灾星都过去了。咱们一定要好好祭拜一下。去,挨家挨户通知一下,就说我的话,明天找个好时辰,咱们就在这树前全屯人乐乐。大伙都高兴取来!”大伙一起应声,几个媳妇赶忙回家,拿起自己结婚还没舍得盖的红被面就开铰,硬是弄了十来米的红绸缎布,赶着过来给老树披挂上了。刘奶奶踮着小脚过来,在树下点上三炷香,带着大伙给老树磕了头,喃喃道:“保佑这屯子兴兴旺旺的吧,这世道也不好,大伙扛不起折腾了。就算拿我的寿数换树神的都行啊。”当下大家订好了,第二天上午在树下,大伙开席,宰头猪祭拜树神。

二姨回家,顾不得自己摔的青紫屁股,进屋就冲进找邓姑姑,邓姑姑却不在。二姨忙拉着小舅舅问邓姑姑哪里去了,小舅舅说:“姑姑刚出门啊,带着一堆东西,我看是往南山去了。对了姐,说那老榆树又活了,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看,咱屯子人都在那,把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树现在披红挂绿的老好看了。对了,以后你不许上那树去摘榆树钱儿了。人家好不容易缓过来的。”

“我知道。哪敢再去,再去不得被咱妈把皮扒了啊。哎,你干啥去?”

“找姑姑去,这么好的事儿我要跟她说一声。对了,妈回来告诉她,明天庞爷说要在树下庆贺呢,咱家得弄点好吃的过去。”二姨边往出跑边喊。阵扔系亡。

“你自己去南山啊?姐姐,姐,你等会儿啊。哎~~”

不等小舅舅说完,二姨已经冲了出去。往大道上跑过去,远远瞧着前面的一个人影是邓姑姑,忙撒丫子追过去。实在太远,屁股又疼,跑的二姨呲牙咧嘴的。终于追上了,果然是邓姑姑,只见邓姑姑手里提着一瓶酒,一炷香,几刀黄纸。见到二姨追了过来,邓姑姑停了下来笑道:“别这么没命的跑,小心岔气。”“姑姑,那,那树活了。”二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