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和赶到医院时整个人早已狼狈得不像话,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浑身被打得湿透。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原本病态白皙的脸色,此时正泛着红晕。

病房里季衍年正握着叶沉玖的手,侧脸棱角分明,低低地说:“等你出院了,我们就结婚,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叶沉玖不语,在心里轻声叹息:永远是多远?又能有多远……还是别说永远,说珍惜吧。

赵容和站在季衍年的身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晚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叶沉玖的不对劲了,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昨晚她能多留个心眼,或许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很多东西都是一念而过,没有真正发生时,总会心存侥幸,误以为自己想多了。

“你在这陪她,我出去一趟。”季衍年起身,为叶沉玖细心的掖好被角,才走出病房。

“怎么这么傻?”赵容和望向她手腕时,脸色变得很苍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腕,像在极力证明那个伤口不存在一样。

“之前看到书上有说过,在温水里割腕不疼。我昨天就是想试试,没想过自杀的。”叶沉玖脸上挂着惨白的笑容,声音虚弱无力。

在刀子切向手腕的那一刻,请相信,对于生活,她其实无比留恋。

“季衍年他又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让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再晚送来几分钟,就没命了。”赵容和垂着头,遮去她眼中的愤怒。

叶沉玖抬头望向她,脸颊滚烫,声音低低地像是要哭出来:“他跟我说要带我一起回家,然后就跟其他女人去开/房。这些年,我缝缝补补这段感情,始终不愿意离开他,那是因为我珍惜青春时候最初也是最好的感情。可是我现在才发现,这段感情从来就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那天季衍年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叶沉玖终于开口跟他说话,她说,“我们分手吧。”

季衍年停下脚步,僵立在那。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我知道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也没资格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你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不要跟我分手。”

“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叶沉玖侧身,不再看他。

季衍年突然有一种要从此失去她的感觉,他大步走到病床前,语气带着恳求:“只要你不跟我分手,其他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季衍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当我求你了,求你放开我的手,让我们彼此都好过一些吧。”叶沉玖尽量使自己表现地镇定,嗓子里却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酸涩。

“好,我答应你。”季衍年点头同意,他想说的话有很多,话到嘴边只剩下了这几个字。

因为分手是她提出来的,曾以为是她占了上风。但是,后来才知道,在他面前,她一直输。

输掉了爱情,为了残余的自尊,只有选择自行了断。明明是叶沉玖先放的手,却将自己困入牢笼。

午夜,叶沉玖做梦的时候梦见他们正在吵架闹分手。醒来后,才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雨越下越大,卷着狂风,天空阴沉得似乎要压到头顶。叶沉玖站在窗边,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赵容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一觉深远绵长,一个梦都没有。

她望着还站在窗边的叶沉玖,蓦地一惊,拿了外套便走过去披在了叶沉玖的身上。

“你后悔跟他分手了,是不是?”赵容和的眉毛皱了皱眉,语气还是淡淡的。

叶沉玖默了会,轻声答道:“他纵使有千般不好万般辜负,却依旧是我爱的人。”

她这一生,所有的好与不好,都已和季衍年息息相关。

“那个人,他并不喜欢你阿,至少,不像你喜欢他那么喜欢你。”赵容和伸手把窗户关上,雨水划过窗户,在玻璃上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脸。

季衍年的自私是真的,他对叶沉玖的爱也是真的。只是,他最爱的始终都是他自己。

“我自杀之前跟你打过一通电话,当时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后来刚拨通你的电话,我就想明白了。深爱一个人就是,灯突然灭了,你不会找开关,会去找他。”叶沉玖伸出食指,用指尖抵着玻璃,神情涣散。

赵容和又怎会不明白,那种渗入骨血的感情,穷其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的要跟他分手,是真的想天各一方?”赵容和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我想原谅他,可是我将我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我想过我跟他分手的场景,肯定会是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然后一气之下,劳燕分飞。不曾想会是这样心平气和的说了那几个字,甚至恳求他放开彼此的手。”叶沉玖轻声喃喃:“季衍年,衍年……”她默念他的名字,直到泪水模糊眼眶。

赵容和轻声叹息:渴望一生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处流浪,免我无枝可依……

赵容和搂着叶沉玖,让她伏在自己的肩上,泪水湿了赵容和的整个肩膀。赵容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终有一人使你安睡,免你惊慌,在这深爱的岁月里。”

“我不后悔遇见季衍年,哪怕他伤害我再深。我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在那颗种子萌芽时斩草除根,而是让它在心里肆意地生根发芽,再也没有办法忘记。”叶沉玖伏在她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

赵容和静静地听着她的轻声曼语,却没有打算开口安慰她。怕一出声,她会哭得更厉害。

叶沉玖却突然笑出了声:“我在酒店看到他们衣衫不整,就发疯似得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到处走着,可是季衍年还是找到了我。他是这辈子最熟悉我的人,离开他之后,我不知道余生要怎么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