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远处的秦玉城发出一声大吼,狂傲的笑声恣意的响起,炸裂在许渊齐的脑子里!

他的眼睛顿时迸射出压抑不住的仇恨,看向秦玉城的眼神如同一杆杀狼的钩子。手中的宝剑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吟,霍霍剑光已经笼罩了半个月空,只朝着秦玉城狂傲的身影!

许渊齐已经入箭在弦上,可那少女忽然抓住他手,挡在他的剑前,惊慌道:“你镇定些!”

许渊齐看着她,冷冷道:“你让开。”

那少女流下眼泪“你杀不了他的……”忽又小声道:“你真的相信他是走火入魔了吗?!”

她这句话说完,许渊齐觉得脑子轰的空白了大片,但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拉着他蹲在地上避开秦玉城的目光,认真道:“若是他真的走火入魔,在我拦住他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我。他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清醒的,他希望我保护住晓星姐的尸体。”

许渊齐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明朗如蒙着薄雾的月光,让他竟然出神看了好久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呆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

那少女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叫林晓月,兄长便是右护法林如枫。”

许渊齐心头一震,惊道:“你竟就是林大哥的亲妹妹!”

林晓月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似乎又想跟他说什么,却听见远处又传来秦玉城的大笑声。二人纷纷往那边看去,却发现秦玉城竟然已经不见了影子!

林晓月惊呼:“不好了!他是朝着竹林的方向去了!”

许渊齐的手紧握着苍玄剑,冷声道:“周旋这么久,他居然是这个目的。

林晓月吓了白了脸。颤声道:“他有什么目的……”

话音未落,许渊齐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大步她往前跑,口中解释道:“秦玉城心思狭隘,向来最受不得别人背叛他,这次林大哥执意隐退,定是惹怒了他。咱们若不及时阻止,恐怕林兄会有危险。”

林晓月惊道:“大哥和我的性命都是他救的,他怎会杀我们?”

许渊齐道:“他连晓星姐都杀,你们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秦玉城还想你替着她收敛晓星,你也早已是他手下亡魂了!他的目的,就是把所有人都杀光,自己做那孤家寡人。”

林晓月忽然拉住他:“那你不要去了,赶紧走!”

许渊齐冷冷道:“你疯了?”

林晓月痛苦道:“难道你还不了解哥哥的秉性吗。他一直自责于背弃了父亲的信仰,早已经抱定了死志。与其要你和他一起搭上性命,倒不如你活下来,辅佐太子。”她竟然自己朝着竹林走去了。

许渊齐心中大震,上前搭上晓月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死,也是我欠他的!”

说着忽然打横抱起林晓月,飞身掠上树梢。两个人一路飞奔,可惜他们追至竹林边缘,却再也走不下去了。

秦玉城的身影居然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连半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许渊齐额头上急出冷汗,一会儿伏在地上扒着草地,一会儿又站起阿里逐棵摸着竹子,不断地道:“这里一定有机关,否则秦玉城去了哪里?难不成还是老天长眼将他收去了不成。”

林晓月钻进竹林里,发了疯似的学着他的杨子找机关,哭着大喊:“哥,你在哪里?!”

可空旷的竹林中,传来的只有相同哀绝的回音。

被竹林包裹的小榭,清亮的河水、悠悠的箫声、靠在自己肩头上的温柔的妻子、未出世的孩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令人向往,这正是每个男子都向往过的神仙生活,而林如枫现在就完全地拥有这一切。

所以他现在正幸福的笑着,毫不在意的抛却世间的纷争,挥霍着他来之不易的快乐。

尽管,他从来就知道这种幸福根本就不长久。

忽然风声鹤唳,玉娘终于流下泪来,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低声抽噎着。

林如枫也搂紧了她,柔声道:“你不要仇恨谁,是你的丈夫走错了路。这都是命……”

玉娘淡淡道:“若要我狠,那我该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还记得吗?五年前,暗影门和武当冲突,数位都统死于平机子之手,你便亲自去业都刺杀平机子。”

林如枫道:“我怎么不记得。那时暗影门的势力已经令一般门派难望其项背,我带的又全部是暗影门新培养出来的精锐,所以我有恃无恐地进入平机观内,却不想正好中了玉罄子的埋伏。人如潮水,我招架不了,便躺在地上装死,引他们将我投到乱葬岗。”

玉娘痴痴笑道:“可是你没有想到玉罄子竟然是那样狠毒的角色,察觉你已经毫无气息之后,还要在你的‘尸身’上砍上几刀。”

林如枫笑道:“当时我觉得倒霉到了自己姥姥家了,后悔当初不该这么莽撞的冲进来,至少应该多带些火药,和他们同归于尽也好。可是没想到,那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玉娘脸上一红:“我可不是为了救你而去的。当时我真正要找的是玉罄子,我与玉罄子有婚姻之约,他却舍了我出家。”

林如枫道:“那是他傻。不仅白白丢了这样好的女子,反而成就了我。”

玉娘道:“我其实看到你偷偷吃下假死的药丸,但是我不想告诉玉罄子这样负心和狠毒的人。所以我发泼拦下他,将他逼走,又找了个机会救下你,后来又跟着你逃出去。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安稳了,谁知玉罄子竟然返回,还处心积虑地挑拨平机子和暗影门的矛盾,逼你将我送回去。”

林如枫道:“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他玉罄子是薄情寡恩的人,我却偏偏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玉娘忽然有些哀伤:“你的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年你竟不惜借用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报枢纽,将玉罄子的机密全部调查出来要挟他,条件却只有要求他放过我。可惜他最终还是恼羞成怒,杀掉了所有知道他机密的证人,让你就算掌握了消息,也无从证明。那时我真是害怕极了,甚至连出走的想法都有过好几次,可是每次走到城外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老婆婆、老爷爷将我说的泪流满面,最后不得不再回来……”

林如枫开怀笑起来,这月光都已经黯然失色:“这些老婆婆、老爷爷当然是我从隔壁村子里求来的。你相公我又不知道你的臭脾气,但是强拉怎能拉得动你。”

玉娘举起拳头,说是打,却只是按在林如枫的胸前:“竟然是这样……”

林如枫嬉笑道:“你不知道你相公我是天底下第一等聪明人吗?这点事情怎能难得住我?”

玉娘道:“哪有这样夸自己的……但是玉罄子的确比不上你,他自以为能把你追的到处跑,却不想你竟然就藏在业都城外的荒山里,还建立了这样庞大的帝国。”

林如枫抱紧了她,嘴角的微笑也逐渐消失不见。

玉娘眼睛里涌上泪花:“可是我却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你建立的,可是从头到尾没有一块地方属于我们。现在……现在我们竟然连死都摆脱不了这里……你要我不恨,我怎能不恨?”

林如枫道:“我们谁都不恨,仇恨会只会让人变得肮脏……”他虽然是笑着的样子,大颗眼泪却从他微笑的眼角上落了下来。

“不,你该恨他,恨这世间的所有人!”

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忽然传来。林如枫不禁身子一震,伸手就将玉娘往自己身后推了推,然后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抱拳,操着万年不变的笑容道:“原来是门主大驾,不知有何见教?”

秦玉城狰狞的鬼面具上犹自带着门徒的血,此刻更是恐怖异常。他脚步沉稳,踩着满地的鹅卵石,都没有丝毫的颤动。他果然是在装疯!

林如枫看了他一眼,道:“门主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秦玉城冷冷说道:“精进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上武功根本算不了什么,它既制止不了属下新生易志之年,更阻止不了出生入死的兄弟背叛我。”

林如枫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他说的就是自己,只轻笑:“是的,你说的都对。”

秦玉城道:“你果真承认了。”

林如枫转头看了一眼妻子,复淡淡道:“承认不承认,有什么重要的呢?这些年来你愈发的专横暴戾,杀人如麻,昏庸不堪。我早已对你失望透顶,叛意早生。我之所以收留许渊齐,正是为了利用他除掉你,可惜没有成功。后来我又联系到了平机子,让他在许渊齐大闹水牢的时候炸死你,可惜你又没死……”

话未讲完,玉娘忽然大哭起来:“别说了……别说了……平机子当年差点帮着玉罄子杀死我们,你岂会和他串通?既然串通,你又为伤了自己的手臂救下门主……你撒谎!”

林如枫抚着她的头发,却一点都没有理会她的话,兀自续道:“可是连平机子都杀不了你,我很伤心欲死。于是我又找到了逃离在外的太子,先助他在暗影门避难,后又找机会将他送出去,而我则自动请退,跟你划得一干二净。等吴印当上吴王,就会马上过来铲平你。到时候你死我活,该是多么痛快的事情!”他讲完了这段荒谬之极的故事,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笑道:“我就是这样的想法,真可惜被你识破了。”

玉娘还在哭着,却已经没了力气,差不多绝望了:“你别再撒谎了,别再说了,求你给自己留下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