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许渊齐愣愣看着他就像是抓小鸡一样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给扛到了背上,迈开大步就要往外走。

“真不用……”

“闭嘴!”中年人毛脸一黑,低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世间上的毒药都是随便调息就能调息好了的?那他妈的也没必要有什么郎中大夫、灵丹妙药,一个个都去学内功就行了!你这个小子幸亏见识浅,要是真有点本事岂不是早就牛皮吹上天,弄不好把自己这条小命都给弄没了!”

许渊齐:……

“别跟老子这儿耍心眼儿,老子也是看你是个苗子,想来你师父培养你这么个东西也不容易……要不然早把你扔那儿了!就让你这毛头小子尝尝滋味儿,这毒到底能被你调息去几分!”

邋遢中年人一路提着许渊齐,两人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宛如旋风,轻飘飘的便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闪而过。被他们穿过的人只觉得耳畔一道微风拂过,可是等到狐疑的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哟发现!

许渊齐一脸的黑线,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被一个中年人背在背上,好像是个残废似的,这么也不舒服呀。可是每次都是还没张嘴就被中年人一顿臭骂给堵了回去……若说是赶巧了,这巧也不带这么巧的吧。许渊齐又想着给他渡真气免得他劳累,可邋遢中年人又像是看穿了,铁了心的把一双大手把他在背上锢的严严实实,怎么都不许给他渡真气相助,只凭着自己的修为载着两个人来无影去无踪。

其实许渊齐此时也是心里暖暖的,毕竟下山之时,他早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世间险恶的准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萍水相逢。

回忆起来,那时他是刚刚踏进客栈,这中年人后脚就跟了上来。待得自己跟老板啰嗦了半天,他又以言辞相激,逼着自己耐不住火气跟他斗嘴。后来又遇上这一伙儿痞子,昏了头救了一个魔女……

想来其实那女子疑点颇多,比如一个乡下女子,又是花容月貌岂能单独在贡阳城内行走?可惜他只不过是一个新角色,要一眼看出来谈何容易,直到她在面前露出马脚才堪堪瞧出不对劲。可是这中年人便不一样了,正如他自己吹嘘的,一个自己撒欢儿跑都追不上的武林前辈,这样明显的破绽他怎能看不出……更蹊跷的是中年人如此高的武功,怎么直到自己受了伤才肯出手相助,何不直接提醒自己?

许渊齐眉头一皱,倏尔又摇摇头,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再怎么有潜力也不至于一下山就被人盯上吧。中年人在背着自己的时候速度虽然快如闪电,却异常平稳,似乎还在尽可能的寻找平整的地面匀速前进,生怕颠簸着自己似的。这还叫他怎么怀疑?

江湖难测,怎能见头知尾,别人略施恩惠便尽去防备?许渊齐苦笑,或许是自己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心结还在吧,所以才会对哪个关心自己的前辈都不愿意设防……思忖至此,他也不禁得长叹一口气。

“小小年纪,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中年人埋怨一声,脚下步子却一点都不减,凌空掠过草皮,在脚底下荡出半分涟漪。此时二人已经出了城,奔进一间破庙才收住脚。

“怎么?知道这毒厉害了?”中年人把许渊齐放了下来,掐着腰仔细的瞅着他,“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别的还真没什么变化。小子,你内力着实不浅啊,恐怕跟老子拼内力,那胜负都得五五开!嗯嗯,真是好师父啊好师父!”

许渊齐大汗,明明还在夸自己厉害来着,冷不丁就转成师父教的好了,埋汰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转过去坐下,我给你上药!”

中年人一声令下,许渊齐也只好乖乖从命。

“哧啦”一声,中年人毫不客气的撕开许渊齐肩膀上的衣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双粗如树皮的大手还直接擦着伤口拍了一把,疼得许渊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嘿嘿,不好意思啊!”中年人还不忘道个歉。

伤口约有三四寸长,却极为纤细,只有一根红线般的痕迹,一看就是银针所伤。只是经过了这么久,皮下已经肿了起来,破皮的地方也流出了粘稠的黑血,顺着后背一直延伸到了裤腰。

中年人眼睛里满是心疼,粗犷的眉毛几乎都皱成了一片,好像这伤口不是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身上,而是深深刺进了他的心尖儿上。眼睛顺着伤口看去,中年人的目光又死死定在了许渊齐肩膀上三颗红痣上,眼中凄凉之色更深,竟像是陷入极度悲苦之中,怎么也逃不出来了。

许渊齐等了好久也不见得他有动作,伤口却还一直不停的火辣辣疼着,心里也有些发毛:不是真的跟他说的一样,中了什么不治之毒了吧。他试探道:“前辈?前辈……要是治不好您就直说吧,我扛得住……”

“什么?!”中年人刚才出神不能自拔,脑袋还不是很灵光,冷不丁听见他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一下子就给拉回了现实。

只听得许少侠一声长叹:“没想到小子初次下山就要命丧于此,实在愧对师父栽培……不过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还望前辈在我死后告知我师父师弟一声,也好让他们心安……”

“噗!”中年人听完他这一番“遗言”都要郁闷到暴走了,身子一个旋转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抬手就往许渊齐的后脑勺上狠狠招呼了一下,随机就是一顿三字经的破口大骂:“兔崽子,死小子……你他妈的瞎说啥?!他妈的你爹你娘养你这么个兔崽子容易啊?……你姥姥滴怎么这么没志气,中个毒针就要寻死?那老子行走江湖满身伤岂不是早该抹了脖子,另加挨个地府磕头请罪啦!……”

可怜许渊齐刚刚还沉浸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无限怅然之中,没等自己交代完后世就闷头挨了一巴掌,一个狗吃屎就往地上栽了过去……这还没站起来呢,又被唾沫星子给淋了个透透的。饶是许渊齐的聪明脑袋在这个时候也有些不太够用,反正就是要死的人了,许少侠直接郁闷的把外界事物屏蔽了,自己直接入定探讨人生去了,表面上却还是耷拉着脑袋,就给人这么骂了下去。

良久之后,许渊齐这才突然觉得肩膀一阵疼,在唾沫星子雨中下意识抹了下肩膀,这一摸不要紧,抽回手来居然是满手的黑血!

没等许渊齐反应过来这是啥,中年人“嘶”了一声几乎吓岔了声儿,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

完鸟……光顾着跟这小子生气了,咋把人家这伤口给忘了,这可别真的给整死喽啊……这臭小子也真是的,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挨起骂来半声不吭的!绝对是小时候被骂习惯了,这个该天杀的师父!

步青云躺着也中枪:真心没骂过啊……骂几句就得给他带沟里去,这谁忍得了?

于是乎,中年人两双大手交错纷飞,估计谁家的小媳妇儿织布都没这么快过。三下五除二,连清血带包扎一下齐活儿,还扎的里三层外三层,嗯……看起来蛮结实的。

真不愧是老江湖啊……包扎起来也没那么疼了,许渊齐暗自佩服了一下,抱拳谢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可是中年人却还是一副没好气的表情,一张脸黑的跟块碳似的。这可把许渊齐弄的有些找不到北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久,中年人突然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淡淡说道:“以后不要随便谈生谈死的了,你得道多年看得透,可你身边的人如何看得透哇。”

许渊齐一愣,茫然说道:“不见得吧,师父常教导要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真有一天我遭逢不测,师父高深之人,怎么会看不透呢?”

中年人皱起眉头:“我是说你身边的所有人,就算你师父如何高深,可是总有其他人解不开……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原本中年人只是为了劝服这个愣头青珍惜生命,远离危险,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什么的,可是他明显还不了解许渊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说时迟那时快,许渊齐的犟驴脾气直接毫无征兆的就上来了,前辈这句话实在太不符合实际了,我明明就两个师父一个师弟嘛,一个是沉浮多年的武林前辈,一个是博学广识的得道大儒,清溪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这个小子心大的很。除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人啊,这明显说的不对啊。也是他运气背,上来就是一句:“小子的至亲早就都不在人世了,小子现在孑然一身……”

“嗯?!”中年人大吃一惊,脸色发红堪比关二爷,“老子明明活的好好的!他妈的玉……”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嗓子里好像塞了一块满头,呼哧呼哧直喘气。

“哼!”中年人气鼓鼓做到了地上,一个抬眼儿瞪着许渊齐:“老子‘逍遥一剑’陆更名!”

“额……嗯,小子许渊齐。”许渊齐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做自我介绍

“许渊齐?”中年人一抬眉毛,随即又是一顿骂:“狗屁的许渊齐!……”

许渊齐形同虚设的狂汗,陆更名前辈旁若无人的狂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