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处,于子逍一下子把刚才的霸气卸了个干干净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有一条腿搭在桌子上,很有股痞子气,似乎刚才什么血腥背叛全都忘得涓滴不剩。他眯着眼睛得意的拍着手掌,也不知道说的谁,反正有点神经质的大呼了一声“好”,便向刚才的小厮招手:“长福,看茶。”

许渊齐喝了口端上来的毛尖,说道:“好茶。可惜居然落到了你手里。说起来,王英公然杀宋前辈,无异于反叛。你适才也是怒气横生,怎么现在又跟没事儿人一般。”

于子逍笑道:“我一生经历的波折多得很,若是件件都不能释怀,这日子还怎么过?”说着,他大笑三声,一脸傻气的朝着许渊齐的胸膛就是一锤,大赞道:“你小子可以啊,那王英也是个机灵人,就这么被你一个半大孩子玩的团团转,你行啊!”

许渊齐笑着:“他以为自己见过了一个半大毛孩子,就以为全天下的半大毛孩子都一个样子,就对我不设防了。”

“够了啊!”于子逍翻翻白眼,心想你不埋汰我能咋地啊。但是人家于少门主可是心宽体胖的人,人生观那是乐观的没治,嘿嘿一笑往后一躺还是没心没肺的享受着,懒洋洋的靠在椅子背上,“今后只有一个老忠心的宋何,我就更不用担心喽。”

许渊齐轻轻笑一声,抿了一口茶水:“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听了这句话,于子逍的心凉了半截,登时坐直了身子,沉着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一个纵横江湖的老人,居然会不知道自己的门人在贡阳里撒野,这样的话不仅是门主本人,连铁鹰门也根本不可能在江湖立足。”许渊齐握着茶杯,严肃的语气让于子逍打了个寒战。

于子逍不禁得附和说道:“不错,即使是闭关也不应该连门下弟子串通外敌都一概不知。难道他这么多次中计都是有意的?”

许渊齐见他的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反而嘴角一勾说道:“你也不必这么担心,他就算真的一直在扮猪吃虎,也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太过忠心,不愿为难你的缘故呢?”

于子逍被他的话弄的天上地下几回奔波,终于笑不起来了:“如果真的是他不怀好意怎么办。”

许渊齐招呼他凑近了低声说:“弱则扶之,强则削之。眼下已经将两拨人给了铁鹰门,又有你给的三千两银子,看起来是另两派除名,铁鹰门独占鳌头,但实际上几个帮派是没那么容易融合的。他们相互之间都有仇怨,即使宋老前辈能把纠纷压倒最低也绝不会彻底消除,过几****便以帮众不和为借口让他自己削弱实力,遣散自己的手下。到时候你便可实行法令让这些被遣散的人下田种地,以工抵过,既可以削弱他们身上的傲气,加以教化,也不浪费练武人的好体格……”

于子逍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是往许渊齐鼻子下伸过去一个大拇指:“我总以为我这人心眼儿已经够坏的了,但是没想到跟您这仪表堂堂,大义凛然的许公子一比,我……我简直就是纯净的跟个白开水一样,简直就是一纯真小少年啊!”

许渊齐摇摇头,他从小老成,像这种埋汰话他师父步青云都说过,人家早就习惯了。

二人随便交谈了几句,于子逍想要宴请许渊齐吃顿饭,可他素来不喜欢吃吃喝喝的场面,推辞了几句也就走了。于子逍看着许渊齐逐渐走远,原先眼光中的不屑一顾终于半点不剩下。

许渊齐初出茅庐,入世之后从未单独处理过什么事情,但是近日面对数千人却是张弛有度,连老油条王英都只能甘拜下风,跟着他的脚步走。

从前于门主骂于子逍不上进的时候就说起过,“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更有些人天生就心智超群,周身就会有一股子非凡风范。他原来还不信来着,可如今他却信了。于子逍也挺懊恼的,当初看不上人家守规矩,现在却觉得人家真是个人才,可惜许渊齐现在是铁定看不上自己这座小庙了。

正在于少门主颇为后悔痛失大将的时候,韩忠老远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几步窜到了他身边,贴着铁定耳朵嘟囔了几句。

于子逍顿时压抑不住脸上喜色,整个大变,双手抓着椅子扶手,说道:“消息可准确?!”

韩忠擦去脸上的汗珠,小心说道:“千真万确,自巨戎台之后,探子便发现几人踪迹可疑。小的以处理尸体为由安排人跟了上去,果然探查到他们在跟别人接头。小人害怕打草惊蛇继续观看,见几人商量了一声就各自回了,回去之后都在自己的门外用石子儿摆了个图案,与前几起失踪案发生之前您观察到的一模一样!”

“果真按捺不住了!”于子逍激动地连笑容恨容都分不清了,“这帮恶贼见不得我们手下有高人,拼了命的想要谋杀他们,今天果真还是上了我们的当了!”

看着于子逍的样子,韩忠不禁皱眉喃喃道:“少门主,我们这样是不……是不是太对不起许少侠了……那个,您别误会。属下只是觉得许少侠素来平易近人,又是年少超群,手下人对他都是颇为敬仰的。如今……如今把他当成了诱饵,属下这心里,实在是,实在是……”

“我了解。”于子逍摆摆手说道,“渊齐是难得的人才,若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愿意利用他。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是清高自傲的人,想必也不会再跟着我干了,我也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你也大可放心,我亦有惜才之心,绝不会让他伤分毫。你下去吧,今晚开始就要给我摆好阵法。还有,通知华叔也让他做好准备迎敌。”

韩忠点点头说了声“是”便退了下去,只留下于子逍一人低头坐着,良久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