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欧阳诗诗的父母都在内地的外资企业工作,所以有时周末的时候,她会飞往内地看望父母。她说爸爸妈妈也很想她,每次见到她都很开心。

“刚开始是偶尔为之,到后来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是每个周末都要往大陆走。这样一来我就倍感孤独和寂寞了,我提出我们一起去看望她的父母,她说不着急,等准备婚事的时候再见面也不晚。

“每当此事我露出郁郁寡欢的时候,欧阳诗诗就会对我绽露她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笑,每次在这一笑之后,我的坚持就化为了妥协。

“但是,在我的印象中,欧阳诗诗以前不是这样的。听她说以前她几个月也难得去看一下父母,她的外婆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很好,照顾一个外孙女绰绰有余。这样的变故实在是有点奇怪,我一直在心里想不明白。

“终于有一天,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有如五雷轰顶般地把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告诉我,欧阳诗诗要结婚了,但新郎官不是我,而是我的哥哥!

“这太匪夷所思了!何止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之已甚,岂可再乎!我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刚刚从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却又被重重地推向了魑魅魍魉的无底深渊!

“我被彻底的击溃了,我无法想象在我们的家族里,在我一个人身上,竟然发生两次在这个世界上罕见又罕见的惨不忍睹的亲情夺爱!

“我生性儒弱,没有勇气据理力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太乱了,到处都充满了黑暗和暗礁,根本就没什么规矩可言,一切都是可以超越的,任何事情都不存在底线的。所谓的无法超越的底线,都只是人为的禁锢,这一点,已经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体无完肤!

“在当时那样的状态下,我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几乎没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奇怪的是,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妈妈。

“母亲对我说:‘老二啊,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生命只有一次;你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比你更痛苦的大有人在。你可以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亲情,可是生命是妈妈给你的,你不可以轻易地放弃,除了情感,你什么也不缺,寻觅一个可以开心的乐土,重新生活,妈妈不想这么早见到你······

“惊醒之后,我浑身都湿透了,妈妈竟然在这个时候托梦给我,说明我的苦衷和悲痛妈妈地下有知啊!

“婚礼如期的举行。我没有去参加婚礼,也不可能去参加!如果说林薇芝是刺伤我的人,那欧阳诗诗就是在我伤口上抹盐的人,而父亲和哥哥就是提供刀具和盐巴的罪魁祸首!

“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哥哥在婚礼当天托人带信给我,其内容跟父亲的如出一辙,我真的愤怒得差点晕过去。

“哥哥竟然复制了父亲的话:要我勇敢地面对现实,说这样的结果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两个人的抉择。是一种缘分,是天意,希望我明白黑格尔的名言: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然后,还是子承父业,也是一个百分之三的股份转让,股权已经归到了我的名下。天晓得啊,这些钱对我有什么意义啊!”

李涛开始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被居士如此残酷的命运震撼了!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天方夜谭,而这个天方夜谭居然发生在和蔼可亲、睿智慈善的居士身上!他想起这么长时间居士对自己的好,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已释怀了,今天告诉你,是想让你对我有一个了解,因为,在很大程度上,你跟我很像,人太正,太单纯,虽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防人之心。这应该不是什么缺点,但就生存之道而言,往往很难立于不败之地。”居士的语调很平静,想必在他的心里真的是放下了。但是神情显得非常疲惫。

李涛还在流泪,在居士面前他真的像个孩子。

“让你别哭你不听,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你再哭我就不说了。”

“我没哭,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李涛用袖口抹了一下双眼,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我今天累了,想歇息了,明天继续。记住,明天你可要做好磕头的准备。”

李涛没有明白磕头的含义,看着居士确实是疲惫不堪的样子,也就不便多问,搀扶着居士到卧室歇息。自己到道长真人那里取了草药,回来放在药罐里熬着,准备给居士明天服用。

第二天上午,居士像昨天开始叙事一样,精神状态很放松,坐着原来的位置,喝着跟昨天一样李涛泡的龙井茶,继续讲述他的人生故事。

“我没有参加婚礼,也不可能再待在这个企业工作了,更不可能回到家里,这个家对我已经是伤心之地,那两个女人我根本无法面对。我把所有的股份都转成现金,决定跟这个家族彻底决裂。

“整理好一切,我只身一人到了美国。我是在美国读完大学和完成博士生的,又在那里做了几年生意,对那里的生活习惯是能够适应的,而且也有一些朋友和熟人。

“我在加州租了一栋别墅,请了一个保姆,暂时安顿下来。那时我真的心如止水,毫无生活热情,更别说是激情,就像是一个多了一口气的死人,整天昏昏沉沉。

“我的保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菲律宾女佣,很会做家务,菜也做得可口。有一天她对我说,附近的一家慈善机构在招义工,你到那里去帮帮忙,付出一份爱心,会对身心有很大的好处。我觉得可以试试,就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年的光阴。

“那里的义工不拿工资,但可以吃饭。而对我来说工资不工资的根本就不是个问题,我只要把自己扭转到一个人正常的生活轨道就行。好就好在那里的义工和慈善机构的负责人都非常的有爱心,无论是老人,残疾人还是孩童,他们都细心料理,任劳任怨。有一个女孩自己也是残疾人,却经常在里面忙上忙下,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