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事已至此,不如就一搏到底吧,道:“区区所订月下之约,惟与卿耳,非他人也。”

电话中传来一阵笑声,却没有我预期中的阴森,反至真如银铃般动人。一阵笑声过后,只听电话中的声音又响起,此时却又不是小兰的声音了,道:“先生所命,敢不从耳?”

我还想说话,电话已经挂了。我对冲虚说:“老哥和陈文礴先去接了张丽,然后去我家吧,我不信术法,但我内人却一向对此较感兴趣,也许她可以保护你们。”

冲虚惨笑道:“我纵横数十年,从无败绩,就是在异邦的鬼蜮,也难以伤我分毫,想不到今日,却要兄弟两番舍命相助,如今还要靠弟妹保护,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说什么好,我对陈文礴说:“身上有带钱吧?”

陈文礴道:“我今天本想去修车厂拿车的,身上有两三千块吧,你要用就拿去,不够我可以去柜员机拿。”

我笑道:“不用了,还好这司机是外地人,听不懂粤语,不然不给吓死才怪。司机,停一下。”

我下了车,对陈文礴和冲虚道:“希望‘他’守信用吧。”然后用力给他们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这里离大学不是太远,但我还是走过马路拦了辆计程车,我想保留点体力。

我走在林荫径上,很有一种从容的气势。我高声叫道:“如约期,不见青衣,非待客道也!”

“先生,自您方才吐了一口痰后走进林荫里,小的已在你身后侍候着了。”身后响起陌生的声音,吓得我头皮发炸,一股凉气从尾椎冒到百会。不过还好,我没有回头,表面上还算镇定。

我从裤袋里掏了个小小的钢酒壶出来,喝了一口伏特加,心头暖了一暖,笑道:“呵,尔等奴才,引路!”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从我身后快速地闪出,经过我身畔时,狠毒地盯了我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不论如何,也要撑下去了,我又笑道:“青衣不晓待客礼,不知红袖又何如;主人若为田舍翁,月下之约何必赴?”

虽然我打定主意,一个人来对付“它”,但刚才见到在我身后两个“包衣家奴”的身手,不论是人是鬼,都很是令人恐惧,所以不禁也萌生了退意。我想如果我们一伙几个人,也许局面会对我有利一点吧。

但事情的局面已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前面两盏红灯笼飘了过来——不是移,是飘。

两个着红衫的女子眨眼间到了我面前,躬下身道:“先生,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

我不知这两个女子是俊是丑,因为我一直在注意她们的脚,但小径昏暗,虽有两盏灯笼,却也看不真切,惟有笑道:“好,带路。”

两个红衣女子笑盈盈地边转身边道:“好,先生请。”这时我瞧清楚了,两对似水明眸,且不论人鬼殊途,却也是两个俏人儿。

我将手往身后一背,笑道:“请。”

谁知话音未落,前面两个女子的肩头一起向我撞来!我一个铁板桥后仰避过,却无法和当年一样弹直起,眼看她们各伸出一只手,疾向我腰肋叉落!

我双手在身后一着地,便用手一撑,两腿一剪,打了个旋子腾身起来,这时两个红衣女子已完成了她们的动作——侧过身来,手臂向后摆再向前折臂,一躬身,口中说道:“请。”

她们见我如此动作,笑道:“先生果然好身手,不过何必在奴婢面前炫耀?”

我很是尴尬,背肌、腰肌都可以明显感到拉伤的痛楚,只好干笑着道:“秋凉物燥,舒展筋骨罢了。走吧。”

在她们掩嘴偷笑间,不觉已到围墙门口,方才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也不知所踪,我见两个红衣女子走进门去,便深吸了一气,也跟着踏了进去。

走到陈文礴房间门口,那其中一个红衣女子便进去说道:“主人,荆先生来了。”

我推开在门口想伸手挡我的红衣女子的手,直走了进去,却见一个白衣人背对着门口,面窗而立,听见我进来的声响,便向后扬了扬手,示意那红衣女子出去。

门被带上后,房里就只有我和她了。到眼前为止,“它”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它”喜欢以女子的身份自居,并着女装,为了行文流畅,我姑且将“它”称之为她吧。

她缓缓地转过身,如我想像中的凄美。我想等她开口,她却不言语,只是坐在陈文礴平日处理事务的椅子上,静静地望着我,过了约三两分钟,我只好开口问道:“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她格格地轻笑着,那丰满的胸部诱人地颤动,若不能身陷险境,实在诱人之极,只听她道:“先生此刻,心中必然以为鹊巢鸠占,妾身可有妄言?”

我笑而不答,她便又道:“先生须知,此虽为陈君之室,实也非陈君之室。”

我“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她一头没挽起的长发,在月光下仿佛银白色一样,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边上坐下,我感觉到一股寒气,逼人的寒气。

我想挪动身子,却又怕这样会流露我的怯意,所以我只好直视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道:“阳界此为陈君室,阴处便为妾身闺房,如此,先生可明了乎?”

我示意她说下去,她便又道:“妾共奴仆困于此,已逾数百年,金乌西逝,本该阴阳互置,怎奈陈君,深宵仍旧伏案不去,屡拢于妾,便居身之畔,多有阳气相冲,终使妾之封印渐解。始作俑者,终有其报,非妾之过也。”

我听了她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话,却也笑笑不以为意,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我却也不想问她。我想如果我不问,可能会更快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问道:“如此说来,文礴为卿之恩人,又何故加害?”

那女子又笑道:“先生不知人鬼殊途乎?若不使其与妾同途,又怎报此大恩?今夜邀先生前来,便为劝先生放手,莫要阻妾报恩之路。”

听到这里,我背上冷汗,估计每颗都不下黄豆大小,但还好,我面上还算镇定自若。我正色道:“正邪之分,不必多言,更兼义之所至。两肋插刀在所不幸,卿之所言,辱吾之甚也!”

又听那女子笑道:“先生豪气干云,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得罪先生了,但妾身心中存疑难解,还望先生解妾之惑。未知方才先生如何认破妾身小技,望教我哉。”

我哈哈笑道:“卿有所不知,七班长与家叔生前相交莫逆,义结金兰,在下尚在襁褓之中,便早已被七班长认为干侄儿,若我提起家叔,或为死无对证,然七班长五代单传,但于其五岁时,便已上无父母亲朋,下无兄弟姐妹,惟有我一个干侄子,为何他连问都不问,便向在下开枪?再者,在下伸手摸战士落领上,却不觉有当年所缀红色领章,若再不知晓,又有何面目共卿剪烛夜话?”

这时只见她纤指轻招,那两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就紧贴在我身畔,那无骨般的躯体让我有些心神荡漾,却听那白衣人掩嘴一笑道:“先生不如消受一番,再决定是否能卖妾身一个面子?”

这时只听两旁有解衣声响,我心中只是想着那解剖课里那森然白骨,却绝不敢回头张望,两臂正待用力把两个红衣女子震开,却觉有温软之物隔着衬衣贴在我臂上,这不禁让我吞了一口唾沫,这时又有温湿之物在我脸上舔动,我闭上眼,大喝一声:“五色使人目盲!破!”

睁开眼睛,却见那两个红衣女子衣衫不整跌倒在地,那白衣人笑道:“先生怎地不懂怜香惜玉?”

要真是美女,我便是洁身自好,也不至这样,但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冷冷一笑道:“我不向女人动手,但我杀蛇宰鸡,从不问公母。好自为之!”

那女子却没有被我激怒,只做了个兰花指,在耳边拈起一缕头发向后扬起,煞是好看,一时我也不禁瞧得有些痴了。她笑着说:“令堂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