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cafe,石英杰见邻座有上手客人遗漏在那里的一份八卦小报,如获至宝地一手抄起,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还指着小报上的一条消息,拉着冲虚说:“呐,就是这个大师,专门给人改名,我听人说,找他改过名字的人运气都直线上升,现在他的价钱已经升到十万块改一个名字了。”

冲虚瞧了一眼,微笑不语。石英杰说的事我最近也听说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中什么堪舆师、命相师纷纷冒了出来,鼓吹得神乎其神,风气日隆,连一些知名富豪也开始像请私人医生一样请了私人堪舆师。陈文礴不耐烦地一把扯了石英杰手中的小报,怒道:“要看报纸回家看去,都火烧眉毛了。”石英杰像女人一样吐了下舌头,把小报叠好放进裤子后袋里。石英杰的贪小便宜和小家子气我早已见识过,虽然他也有很多优点,我还是难免再次对他进行了腹诽。

陈文礴开始和我讲述他们的计划。

他们所拟的计划,便是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总是有迹可寻,因此就应该先用排除法,把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查证一遍,虽不中,亦不远矣。石英杰首先提出应该先查一个人,那就是他一直坚持嫌疑最大的刘秀美,虽然之前我在张丽公司反驳了石英杰的论点,但从内心深处我隐隐觉得,他的怀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刘秀美的住处是张丽以公司宿舍的名义提供的,张丽听我们所说的以后,马上打电话给和刘秀美同住的两个人,吩咐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注意刘秀美。我听张丽居然跟她们说,怀疑刘秀美出卖公司商业机密。

张丽刚把电话放下,我冲张丽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我所担心的事:“这两个女孩又不是专业的调查人员,万一刘秀美真如我们所料,这两个女孩哪能跟得住她?”张丽笑着掏出一张卡片,又按上面的号码拨了电话,过了十分钟,张丽坐回到南窗的位子上。这时有两个平凡得把她们放进人群,就像把冰放进水的女孩,从我们身边的桌子站起来,走到张丽的桌边坐下。我竟然完全没留意到她们是什么时候进入咖啡厅并坐在了我们旁边的。我明白张丽的意思,当刘秀美以为摆脱了同住的两个女孩的跟踪时,她正被其他人跟踪着。我问张丽:“你之前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刘秀美会害你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大动干戈找两组人来监视她呢?”张丽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在我身边的石英杰,惬意地把他姆指指甲上那颗刚挤出来的青春痘涂在桌布上,说:“笨,这是大多数女人的天性,要么不怀疑你,要么就雷霆犁穴。”

在西餐厅草草重温了一番茄毛饮血的天性,大家都开始愁闷起来,因为我们怀疑的第二个人,就是伍泽仁,而伍泽仁的背景,这个城市不会有哪家调查公司敢于去跟踪他。当然,换句话说,是我们这一伙人,还出不起一个让有能力跟踪伍泽仁的人卖命的价钱。

我干净利落地把两客T骨扒送进肚子里之后,打了个冒着黑椒味的饱嗝,拍拍石英杰和陈文礴的肩头道:“也许我可以想想法子。”我挂了个电话给范叔,然后便独自离开咖啡厅打了部计程车到范叔指定的酒楼包间等他。我到达时,范叔和另一位老者已到了。

这位老者,复姓欧阳。我刚进门,正想把一路上打了十几次腹稿的场面话搬出来时,那老者却突然说出了一个名字。我闻言一震,这个名字,我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父亲绝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他当年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可以接济范叔,只不过他的职业属于类似于试飞员、潜水员之类的特殊工种,而他的单位当时是国家直属机构,加上各类补贴,才有每月近两百的工资。

为什么范叔口中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老爷子会说出父亲的名字呢?不论是谁,听到一位陌生人,激动地叫出自己父亲的名字,而自己又是有求于人家,那么,第一句话大都是类似于“阁下认识家父”一类的话了。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也不例外地道:“你认识我父亲?”这个城市的方言,恰好没有“您”这样的说法。老人闻言笑了,对范叔道:“你早说是老荆的儿子,不就省了许多关节?幸好他长得实在很象他的父亲。”

范叔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老也认识他父亲?”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我说出要请老人帮忙的事,也就是调查伍泽仁近来的行踪。老人当场痛快地应了下来。但老人问了一句:“能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这个老头子可以帮上点小忙。”

我当然不会拒绝多一个帮手,于是就向老人诉说了这件事来龙去脉,老人沉呤了一下,说:“我当年是一个侍候师父的徒弟,其实也就是小厮,师父经常带我出去给人算命。”

“算命?”

“当然了,用黄磷和朱砂画符然后在黑夜里闪光,用白帆写字烧后出黑字,用黄姜水浸过的“稽钱”放白醋里变血色等等招摇撞骗的功夫,是为我们这一派所不齿的,我们是凭真本事来算命,为人驱鬼辟邪。那么多年走南闯北的,也碰到不少鬼神之事。”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老人,没想到他年轻时还有这些经历。

老人翻腕看了下表,笑道:“今天我没有什么时间,不能详细跟你说,以后吧,反正有得是机会。我只想告诉你,利益,很可能是所有问题的根源,而到底障眼法还是真的有道术,这不重要,一把假刀可以杀人,一把真刀当然杀得更利落些,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杀人的刀是真是假,而不去寻找,刀把在谁的手上呢?”

我离开那酒楼时,头脑中里清晰了些,觉得这个欧阳老人背后必然有许多故事,于是我马上挂了电话给父亲,父亲没有回答我关于欧阳老人身份的问题,沉吟了一会,才在电话那头说出那句我早就能背得出来的话:“这次就算了,以后就算你没饭吃,也不要去麻烦人家。”

本来我还想让范叔再帮我做一件事的,但父亲这么说,我便只好绝了这个念头。这倒不是我孝顺,只因这些关系并非是我自己的,如果在父亲拒绝动用的情况下,我再去找他们,那就是骨气的问题了。

我想了想,我不能知道刀把握在谁的手里,那么我必须知道,刀锋砍在谁的身上,这件事,却偏偏是非办不可的,而父亲阻止我利用他的人脉关系,那我只好启用自己的,我要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了。打定主意以后,我挂了个电话给赵重犀,告诉他我要出个远门,让他照顾好陈文礴他们。然后我便对司机道:“不去咖啡厅了,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