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很快就过来了,一进包厢就黑着脸,坐下来一把将上衣扯开甩开,一口气只灌了两瓶“生力”,才气鼓鼓地嚷道:“女人!为什么在患难时可以与共,而生活好起来了,却变心了呢?”我一听,心突得一跳,竟有点鼻酸。

原来他今天领了工资,中午值完公司的班,就请了半天假回家里准备带妻儿出去改善一下伙食的,回家却发现儿子在吃饭盒,他便问为什么芬姐没有回来做饭,儿子说不知道,这几天中午都是芬姐给他钱让他放学回家时自己买饭盒的。

芬姐帮人家做钟点工,只负责煮早中两餐饭和早上送小孩上学,所以通常芬姐中午就回家了,张狂觉得不对劲,便打电话给那家人的男主人,对方却说,芬姐上个月就已经没在他家做了。

听到这里,我有气无力地道:“你都神经病的,你这烦个屁啊?不就芬姐去给另一家人做保姆罢了,可能人家给的钱多些。”

张狂瞪着血红的眼,望了我一会才道:“当保姆,会有三千块一个月?”原来上次修整那旧骑楼时,张狂差三千块,芬姐第二天拿钱给他,说是这家主人给的奖金和预支后面几个月的工资的。

张狂又道:“并且她给我买了两件西服,我一直没打开,刚才起了疑心打开一瞧,都是上千元的货色!我还发现衣柜里,居然有两条几百块一件的裙子!我当年也风光过,质地手工我还是会看的!”说着他双手抱着头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次嘶叫着。

我不知和他说什么才好,我本来想说:芬姐现在又不是当年那么水灵,现在干巴巴和马王堆出土的干尸有得一比,白送都怕没人要。但想想这话太伤人了,还是喝酒罢了。胡仁却大为感怀的拍了拍张狂的肩头道:“老哥,来,喝,女人,不要想了,你这不算什么,我委托人付了律师费,我就得帮他帮事,我的女朋友居然说我回国是想和以前的女朋友再续末了缘!唉,喝吧!”

胡仁如同狼嚎一般的所谓歌声肆虐在包厢里,我和张狂默默的过一会便举起酒瓶子相邀而饮,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包厢里的洗手间我们三个已经光顾过无数次。我糊里糊涂的只记得大约喝进去的酒会比吐出来的更多些。

醉生梦死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块,从昨晚开始,我和张狂、胡仁三个,醉了便胡乱找个酒店躺下,醒来又去买醉,一个人的伤或许自己躲在角落里舔一下伤口,第二天便没事了。但三个失意的人走在一起,仿佛会加倍沮丧。张狂算是较为清醒,还记得打电话给陈至立请假,还打了两趟电话给他儿子。

今天,又喝到我和张狂都举不起瓶子了,胡仁也失去嚎叫的力气瘫在沙发上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三个女孩走了进来,看打扮,应该是这里的公关。张狂醉眼蒙胧地推了推我道:“这三个女的,是出来混的。要小心……”

胡仁不知所谓的傻笑了一会道:“老哥,这里你常来?”

张狂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道:“我现在哪有钱来这里?想都不敢想,不过当年,是吧,咱也算见识过,对吧?”

胡仁对那三个女孩招手道:“来,过来,靓女啊,老哥,你当年、当年个屁,讲现在才是正经?还有老荆,反正嫂子认为你包二奶,你就将错就错假戏真做好了。”

我尽管已吐着有气无力,但神智还是清醒的,我对胡仁道:“清者自清,结婚以后我是不会在外面鬼混的了,做人有自己原则的,走开!”我对走近我的那个女孩吼道。

胡仁在边上傻笑道:“靓女,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这两个哥们搞定!”“啪”一声掏出一迭钞票甩在桌上道:“搞得定,这钱就是你们的了!”

张狂摇摇晃晃想扶着沙发站起来,却努力了几次都站不稳,终于蹭到胡仁面前,边笑着嘴角边淌着酒,他弯下腰把那叠钞票分平成两堆,比一比差不多高低,拿起其中一堆收入口袋里,打了个嗝闭着眼睛道:“我,我自己搞定自己。”

这时一个女的走近我身边,张狂含糊地用家乡道:“阿晓,小心,这妞,手底估计很硬的……”

我操起一支酒瓶,“哈哈”一笑,朝桌上一砸,那锋利的玻璃棱角在灯光下异样绚丽,我对那女孩道:“走开,不然我叫非礼了。”惹着胡仁和张狂都大笑起来,我蒙胧的视野里,那三个女孩也笑得花枝乱颤,喝得太多,眼睛有些恍惚,五官看不太清楚,但这三个女孩身材确实没得说。

这时我电话响了起来,是我一个拍档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对我道:“荆生,那个硬盘你猜怎么坏?不是我们的错!不是病毒!我回来后把它们拿去送修,居然全部都是有人把螺丝拆开,然后用刀子把里面的盘片划花!那人是猪头来的,拆开以后破坏了真空状态这硬盘就得回厂返修了,还用刀子划花,真是画蛇添足!”

我挂了电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不论如何,现在是保安的问题,不是我们技术防护不过关的问题。这时一个女孩已走了过来,把我朝她怀里拉,我神差鬼使地站了起来,竟松手任那截玻璃瓶掉在地上,脚步不稳地向她倒去。

这时却见黑影一闪,那女孩一声惨叫,蹲在地上,却是张狂出其不意一记头锤砸在她脸上,张狂一手扯着我一手架着胡仁冲向门口,闪过一个女孩的长腿,用肩头把门口的另一个女孩撞飞,这时我有点清楚过来,虽然我不知为什么,但我向来对张狂是信任,便帮他架着胡仁往外跑,胡仁脚不沾地被我们架着,歪着头傻笑着伸手指指点点,嘴里还叫嚷:“美女,魔鬼身材!我喜欢!嘿嘿,老哥你打女人,你堕落到打女人,你怎么可以打女人呢?”

张狂苦笑着和我停下步来,胡仁实在太重了,我们又喝了太多酒,又吐了太多酒,实在跑不动了,我喘气问道:“老哥怎么了?”

张狂道:“你怎么这么蠢?你没发觉那美女一拉你,你也自动的站起来扔下酒瓶么?那是标准的小擒拿手啊。”

我甩了甩头,张狂苦笑道:“还有一个练谭脚的,另一个大约是练散打,刚才我撞她的脸,她缩头双拳护面,我们出门时,我后背已吃了她反击的一拳。”

胡仁摇头晃脑喃喃道:“武侠片啊?你,去当编剧算了”说话间胡仁回过头去,突然一声怪叫:“啊哟妈啊!”一瞬间不知从哪来的蛮力,把我们两个甩下,歪歪扭扭地朝前狂奔,我转身却见身后二十米外刚才三个女孩手持着长刀已经杀到,在我们面前拉开功架,最前面的那个,右眼肿起,大概是刚才挨了张狂的攻击。

张狂苦笑道:“怎么这么沉的一个人,可以一下子跑得和兔子一样快?”

我搭着墙努力站稳,道:“应该说,跑得和胖兔子一样快。”

张狂大笑起来,扶着墙呕了一口酒,他问我道:“你信不信鬼?”

我摇头道:“不信。”

张狂又道:“你怕不怕鬼?”

我点了点头,张狂指着那三个女孩,打了个嗝皱眉道:“我也不信,我也怕,不过,我宁可见鬼,也不愿在喝醉的时候,遇见这三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