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小区,都会有几条路。我和张狂便快步走在出小区的那条林荫径上。

张狂狠狠抽了几口烟,把烟头弹飞,问我道:“还有没有烟?”

也许我会出门忘记带电话,忘记带钥匙,但烟,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忘记的。

胡仁的电话还是没人听,我掏出烟扔给张狂,继续拔胡仁的手机,接通后却听那小子半醉半醒地道:“老荆啊,我要回酒店睡觉了,不要搞我了,我明天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我严肃地对他道:“你醒一醒,听我讲,刚才我和老哥觉得,暗中捣鬼的人,可能会瞄准我们三个落单时下手,你小心些。”

胡仁吱里咕噜不知念叨着些什么,突然很大声地叫道:“我不管啊!杀了我也得让我睡一觉先!”便把电话挂了。

我和张狂苦笑不得,张狂道:“我们去酒店找他吧,别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宁可小心点。”

我摇了摇头,道:“但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啊!”

张狂摆手道:“签好合同,应就没事了。”

说话间已走出了小区,凌晨四点多,晨练的人都还没出来,整条路上就我俩的脚步声回荡着,路两边的档口,自然都紧紧的闭着门。张狂又从我兜里抽出一支烟,用手上烟头对了火,习惯性地用中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圆,把烟头远远弹到路边的草坪里,然后对我道:“再拔一下吧,和他说,不要紧张,我有安排的。”

我点了点,张狂突然对我低声道:“当心。”

远处迎面有四五个小青年低头向我们急急走来,我笑了笑,对张狂道:“你这是杯弓蛇影。”便继续拔电话。那几个青年人快步越过路边拄着棍子打盹睡的联防队员,张狂从我右边闪到左侧来,电话还是没有人接,那几个青年这时和我们擦身而过,我边听着电话边对张狂笑道:“老哥,瞧吧,你有必要紧张成这样么?……”

话没说完,拿着手机的右手突然一紧,我习惯性的低头、向下挥臂、扭腰,却听“呼”的一声音一道劲风从头上掠过,当我接着臀部一挺,干净利落地把那想从我手里抢过手机的人过肩摔落地上时,只听“啪”的一声,见眼前五步处,一块红砖摔得粉碎,想来就是方才掠过我头上的劲风了。

我不由无名火起,对张狂道:“老哥,你别动手!”说话时我也没闲着,把手机一抛,脚刀铲在刚才被我过肩摔倒的家伙胸口,无隙去瞧他抱着胸口在地上打滚的丑态,转身勾拳把一个飞扑过来的小子打得飞起,他在空中一声闷哼响起时,我已扯住另一个掏出刀子的家伙的头发在手上一挽拉近身来,头锤狠狠的敲在他鼻骨上,只听“咔”一声,那人便和他那被我打得飞起的同伴一起倒在地上。我接住落下的手机,对他们另外两个同伴招手道:“来啊,来啊!掏家伙上啊!没种啊?”

让我打飞的家伙,咬到舌头昏了过去倒还好些,那个鼻骨断了的,泪水鼻血口水一齐涌了出来,煞是可怖,他那两个同伴腿都在发抖了,这时那刚才在打盹的联防队员手持一米多长的木棍,努力地瞪着蒙胧的睡眼也冲了过来。

张狂唉了一口气,拦住我和那联防队员,对那两个年青人道:“带你们的朋友走吧,出来抢个手机,还要五个人?抢手机你眼神也太差了吧?那这破机都是前年的款式了,能卖几个钱?”

我本不甘心,却听张狂道:“不用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吧?和那三个女孩打一架,弄得要在他们身上找回自信?”我便也不好再说。

那联防队员坚持要把他们送去派出所,张狂笑道:“那做笔录时,我就说你刚才在睡觉了?你没在睡觉?那你专门放他们来抢手机?又不对?那你自己说吧,把他们弄回去,我倒无所谓,你自己怎么交差吧?”

我们继续向外走去,那五个年青人见我们跟在身后,大约以为我们仍不放过他们,飞也似的跑了。我很奇怪一个人鼻骨断了,没经治疗就这么迎风跑着不痛么?我刚掏出电话想继续打,张狂笑道:“别忙乎了,胡仁那边,我准备让他做饵时,已早有布置。来,回去继续喝。”

我愣了一下,马上笑道:“我知道你有后着,问题做戏要做全。”

张狂一拍我道:“走吧,还有半瓶酒回去喝光再说。”

越过那个联防队员时,却见他又在打盹,我不禁笑了起来,这时却听张狂低声道:“阿晓,你身上有伤疤?”

“有。”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问。

“很多?”

“加起来一两百针多不多?”

“我没有。”张狂很严肃地道:“并且,我打赌,论打架的实战次数,你一定没有我多!”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张狂又道:“论打架时以寡敌众的场面,你绝对也没有我多。”

我这次不用想,直接就点头,张狂向来不拉帮结伙,但自小又讲义气,偏偏他的朋友又多,所以一人面对几十把刀,一点策略也没有硬碰硬的的蠢事他做得极多。这点绝少有人能和他比的。

张狂示意我边走边说:“那我为什么没有伤疤呢?”

“你会气功?横练十三太保?铁布衫金钟罩?飞剑?”我饶有兴趣的调侃他。

张狂倒没有在意,只是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连走在他身边的我也要很努力的听了两遍,加上猜测才弄明白的话:“感觉,自小练拳的人,有对危险的预知。”

这次轮到我笑了起来了,我笑道:“这个我信,和刚才一样,他要抢我手机,一出手还没沾到手机时,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先做动作了。”

“不。”张狂用缓慢而极低的声音,很轻地道:“如果有人在十米内要对我出手,我便会感觉到。”

我笑道:“你自己脑子里装了个全方面警戒雷达?”

张狂低声道:“不,我能听到十米内人的呼吸声,明白吗?”

他这么讲我就全然明白,并且我已经比较相信他了,因为人在准备展开攻击时,无论呼吸还是心跳,都会有明显的不同,如果在0.5米内,我也可以感觉得到。不过这样我心里刚才一点恐惧也悉然了,有呼吸,就是人。

我低声问张狂道:“那人还跟着我们?”

张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解的望着他,他低低地道:“也许不是人。”

没有理会我的惊愕,张狂继续道:“我听不到我们两人以外的呼吸声。但我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我刚想反驳张狂,但突然间,我停下步子,借着路灯注视着路上的某一点。我心头一冷,忙对张狂道:“老哥,鞋带松了。”

张狂没有迟疑,马上蹲了下去,去系他那并不松懈的鞋带。我低声地道:“烟灰。”

现在天还没亮透,这段路除了我和张狂,连一只狗也没有,张狂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他拉了拉我的手,我便和他一起折返向外走去,我发现张狂的手,也有些颤抖,如若不是他半扯着我,我怕不是走不动了,便已跑回家里蒙上被子发抖。

地上一小撮烟灰,明显是被踩过的。

张狂吸了一口气,叫醒了那联防队员,问道:“请问刚才有没有人走过?”我见那联防队员脸色有些不快,忙递了一支烟给他,对他道:“我们刚才掉了个钱包……”

那联防队员摇头道:“没有,你别瞧我闭着养眼,风吹草动我很清楚的。一定是让刚才几个小子摸走了,说把他们送去派出所你们又不听……”

我,已没有心思去听他说些什么,只觉得,恐惧从没和现在这般来得猛烈。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拔通了家里的电话,是保姆接的,我只说一句没什么事,便挂了电话,这不是幻觉,以前我经历过几次幻觉,在幻觉是无法与现实沟通的。

我喃喃道:“老哥,也许是我们自己踩到的。”

张狂没有说什么,走进路边的草坪里,捡了个什么东西就跑出来。他把那东西交到我手里,低声道:“碰到那几个小流氓,他就站在这里,这是一个出手的最佳角度,这是我为什么要从你右侧移到左侧来的原因,就是为了封死他出手的角度。但我,当然只感觉他站在这里,却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声。”

我摸索了一下手中张狂交给我的东西,是一个烟头,借着路灯,这是一支和我身上的烟同一牌子但已被踩扁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