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意谦睁开眼,看见祥和会馆客房上方精美的木雕梁柱,一时还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昨夜的一切随着额头绷带内的疼痛翻涌而至,把她从迷茫中拉回现实。

她没死?

霍地起身,头脑一阵晕眩,她急忙扶住床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又被带回祥和会馆了?她双眉微蹙,忽地想起滕峻对她的羞辱,在他残忍地践踏她的心之后,连她的死活也要插手?

她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愿再见到滕峻得胜讪笑的嘴脸。

强撑起身子,她摇摇晃晃地下了床,走向门边,还未触及门把,整个人一倾,差点摔倒,门在这时候打开,一只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扶住她下滑的身子,帮她支撑浑身的疲惫。

陶意谦抬起头,正巧望进滕峻清亮的眼,她像被烫着了似的,马上推开他,喘着气道:“滚开!”

“这里是我的地盘,没人能叫我滚。”他双手背在身屑,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我走!”她气愤未平地说。

“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看完笑话,还不放人?”她冷冷地道。

“你想走去哪里?回天帝财团?不希望你再和‘精兵团’那群人渣在一起。”他皱了皱肩头。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她失声冷笑。

“我想管的事,从没有管不着的。别忘了,你跟孙长容签的契约在我手上,你现在已经是祥和会馆的人了。”他踱到一张仿古椅边坐下。江澄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绕,她爱上他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也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孩了吗?不证实清楚他绝不会放她走。

“是吗?你留下我不怕我再杀你?”她瞪着他。

“你真的想杀我吗?”他挑高了剑眉。

“当然!”

“你下得了手?”

“要不要试一试?”她狂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迟疑。

滕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把枪。“那就再试一次。”

她二话不说,夺过枪就对准他的眉心…

他磊落无惧的神色还是那么镇定,为什么他不皱一下眉头?为什么他不表现出一点点慌张?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她知道滕峻不是恶徒,自己的父亲陶震东也非善类,在黑道中打打杀杀与生生死死早就不足为奇,她其实毋儒太过在意这些永无休止的恩怨。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哪!不甘心良善亲切的母亲也遭波及,不甘心被孤独无依地单独留下来,不甘心背负所有的仇恨偏偏又报不了仇…

她能不怪滕峻吗?最后一个遗弃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

枪,还是没响。

懦弱啊!她闭起眼睛,泪缓缓滑下脸颊。她对滕峻的恨来自他救了她之后却又丢下她不管,让她惶惶地过了这些年。

滕峻心中又涌上一股酸楚,只为了她如珍珠的泪花。

“恨我,却又舍不得杀我,真是矛盾。”他低喃着,轻轻拿出她手里的枪,丢到一旁。

“我的矛盾不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她张开眼瞪他,不争气的眼泪流个不停“是你让我深陷的…”

“爱上我真的会让你痛不欲生吗?”他扶住她细瘦的双肩。

“谁说我爱上你了?我不爱你!不爱!不爱…”她一连说了一大串不爱,泪眼婆婆得让人心碎。

滕峻忽地將她拥进怀中,紧紧抱住她,下颚顶住她的头。“别说了。”

这副宽阔的胸膛原本应该被她射出一个窟窿的,可是现在却成了她休憩的港湾,多讽刺啊!陶意谦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哭泣得像个小女孩,颤动的背脊上已没了翅膀,她成了迷途的天使。

“我曾经想,如果能死在你手里,或许就能洗去残留在双手的血腥,所以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任凭你处置。但是,心里的另一个我却流落求生的本能,遇到外袭,自然产生防卫,这是自幼养成的习惯,所以我会设计你,想办法让你爱上我,这样就能软化你的报复之心,才能让你杀不了我。”他剖析着他的想法。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冲突。

“你为什么希望死在我手里?”她听得心惊,想起他拿着她手里的枪往自己胸口发射的冷漠,她就全身乏力。他是认真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能看见他对死亡的热切。

“不知道,或许是记住了当年你的誓言。十二岁的你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放过我,那种激愤的神情让我印象深刻。心中的天使曾是远远的人像,而此刻,她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抱住她,宛如填满胸中那一直空虚着的缺口,变得充实圆满。

他一直记得她?会吗?他现在抱着她,对她说这些话,是不是表示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他怎么可能爱她?他不过是在利用她的感情好化解他本身的危机而已。

“是不是从没被小孩子恨过,所以记忆特别鲜明?”她挣开他的双手,离开他带着淡淡麝香的身躯。她不能再被迷惑了。

“大概吧!”她一抽身,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竟让他微怔。

“哼!少诳人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会在意一个小女孩的心情?”她冷嘲地笑着。

“除了你,是没有人能引起我的注意。”记忆中,没有女人能在他心中驻足,倒是她,不可思议地占据了一个角落。

“真是荣幸!”她不屑的哼笑一声。

“不客气,你不也一直忘不了我?”他的皮样又回来。

“忘不了你是为了杀你,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她怒斥道。

“不管好事坏事,能被美女记住总是件乐事。”他还有心情调笑。

“你…”她为之语塞,干脆撇开头去。

这时,行动电话的哗哗声忽然响起,她伸手遍寻不着身上的小型手机,正疑惑间,就看见滕峻手里拿着她的行动电话对她微笑。

“你受伤时从你身上卸下来的。”他抛给她。

她赶忙用双手接住,开启对话钮。

“喂?”

“陶意谦,我爸要你马上停止一切任务,回饭店待命。”孙蓓蓓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你要是敢动滕峻一根寒毛,看我饶不饶得了你!”孙蓓蓓怒气腾腾地说。

蓓蓓怎么会知道?她心中一震,吃惊不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少来了,你答应我爸要接近滕峻,为的可不是我们天帝吧?你只是想报私仇。”孙蓓蓓把听来的全数骂出。

“谁告诉你的?”她尽量维持平稳的声调。

“我告诉你,不管滕峻是不是黑帝斯,反正他是我未来丈夫的人选,你敢伤害他我就宰了你…”

“你也知道黑帝斯?”她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在PUB时说溜了嘴。

“黑帝斯又怎么样?我只要滕峻,你马上给我回饭店,中止你的行动,否则等我爸领着‘精兵团’到香港,你就完了。”

“孙董要带‘精兵团’到香港?”不妙!她有直觉,孙长容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了。

“对!他听到滕峻就是黑帝斯后就抓狂了。”

“为什么?”她不禁看着一直盯着她讲电话的滕峻,他的眼神迷离难懂,而且愈来愈冷。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你现在马上回饭店来。”孙蓓蓓冲着话筒大吼,随即切断电话。

陶意谦呆了呆,才收起电话,抬头看着滕峻。“我一直以为孙长容要帮我找到你只是好心,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另有目的。”难道孙长容也在找黑帝斯?

“听说他对‘恶魔少年’兴趣极浓,或者,他只是在利用你。”滕峻揣测道。

“利用我做什么?”她瞪着他。

“找我。”

“找你?他找你干什么?你和他之间也有恩怨?”怎么她从没听孙长容提起?

“我们之间没有恩怨,不过,他大概认为只有我可以再把‘恶魔少年’重新聚集。”滕峻说出关键。

“你?‘恶魔少年’不是全都散了吗?”她愕然地道。

“没错,是我將他们解散的,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再训练一批新的‘恶魔少年’,这可能是孙长容找我的目的。”他轻笑一声。江澄最近一直在注意孙长容的动向,发现孙长容暗地里找寻‘恶魔少年’已找了六年,而且目标一直锁定黑帝斯。为了这件事他和江澄曾讨论过,结论只有一个,孙长容想要重建当年的‘恶魔少年’以为己用,他显然想成为第二个卞楼先。

“你是说,他要你帮他再训练一批‘恶魔少年’?不会啊!他已经有了‘精兵团’了…”

“‘精兵团’只是个仿冒品。”滕峻冷眼一闭,表情沉敛。

“仿冒品?”这个形容让她哭笑不得。

“一组可笑的玩具兵!”孙长容的企图已昭然若揭,可是怎么说呢,画虎不成反类犬。

“你…”陶意谦有点生气了,他的贬损太过分了。

“你别回去,孙长容是个危险人物,你不要再接近他。”滕峻走到她面前,低头说着。

“天帝才有我容身之处,我只能回那里。”她凄然地说。

“我要你留在祥和会馆。”这话听起来像是命令。

“不!我不愿再见到你!”她提高音量。他要她留下来做什么?继续羞辱她?

“你是因为报不了仇而自责,还是怕承认爱上我?”他言词犀利得不替她的自尊留点余地。

“我的心情你不会懂的。”她愤然推开他,想往外走。

“你希望我懂吗?”他拉住她的手。

“放手!”她不愿再和他谈下去。

“我不会放的,在我还没摘清楚我对你的感觉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他用力一拉,將她拉回怀中。

“你对我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要知道那是不是爱。”他说着忽然吻住她惊讶的小嘴,极轻柔地吮着她的**。

她浑身一僵,忘了该有所反应,纯粹被动地任他舔吻着,承受着他难得的温柔与怜惜。

唇和唇之间的摩擦竟是这般撩人,滕峻这才发现,之前对她的挑逗亲吻其实已经让他上瘾,不论真心与否,他都一次比一次更加喜欢她的味道。

亢奋的**首次席卷全身,他及时放才她,阻止自己再进一步。他不急,只要待在他身边,他会摸索出何谓真正的爱情。

“乖乖待在这里养伤。”像在对宠物说话似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后,转身走出房间。

来去匆匆的亲吻让陶意谦傻傻地样在原地,被他最后的那句话和须臾前的那个吻弄得一头雾水。

滕峻到底在想什么?

孙长容领着九名十来岁的少年一到香港,就找上祥和会馆,要求会见滕峻。

“那姓孙的到底在干什么?带了一大群大孩子上门找碴?”武步云看着大门外监控眼传进来的画面嘀咕着。

“他要找的是咱们的麒麟王。”江澄已经猜出他的来意了。

“为什么?谈生意?美人计用过了接着用童子兵?”方腾轻啐一声,颇觉好笑。

“不是谈生意,他…”江澄顿住了,至今仍未对其他人说明滕峻的过去,事情就更不好解释。

“你有什么事没对我们说的?现在全摊开来讲吧!”林剑希早就觉得江澄怪里怪气的了。

“唉,你们也真敏感。”江澄吐了一大口气。

“那是被滕小子磨出来的。”武步云没好气地道。开玩笑,面对滕峻要是太钝那就等着被要着玩吧!

“孙长容找做什么?”丁翊也发现事态不寻常。

“你们听说过‘恶魔少年’吧?”江澄直接切入主题。

“恶魔少年?那不是几年前的黑道组织?”丁翊对这名称有印象。

“听说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组成,无恶不做,横行美西好几年。”方腾也对他们早有所闻。

“他们的老大不是个姓卞的老头吗?这和姓孙的有什么关系?”林剑希质疑道。

“和孙长容没关系,可是和滕峻关系就大了。”江澄推了推眼镜,看着一脸好奇的众人。

“滕峻?”

“是的,因为他也是‘恶魔少年’的一分子。”

“什么!”四人同时惊呼。

“他曾经是恶魔少年?怎么可能?”丁翊差点打跌。

“不可能!恶魔少年们个个凶狠,尤其是他们的带头者黑帝斯更是个冷血小子,滕峻怎么会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方腾从椅子上跳起来。混过黑道的他对黑帝斯的传奇如雷贯耳。

“不仅混在一起,事实上,滕峻就是黑帝斯。”江澄不疾不徐地说出重点。

这下子他们连惊呼都省了,四个人的舌头全都打结了。

“没骗你们,滕峻就是当年恶名昭彰的黑帝斯。”瞧他们骇异的模样,江澄终于了解自己在得知真相时是什么表情了。

久久,四个忘了呼吸的人才慢慢恢复气管通畅。

“长老们早就知道?”丁翊第一个恢复开口的力气。

“嗯。”

“所以什么都不提?”方腾握紧拳头,分不清心中的情绪是好是坏。

“是的。”

“真…真是在不可思议了!”武步云深深庆幸自己和个“恶魔”相处了一年多还安然无恙。

“我也花了好多时间才平复震惊的心情。”江澄缓缓地道,这件事憋在心中压力太大了。

“那么,孙长容找滕峻的目的和黑帝斯与‘恶魔少年’有关?”林剑希马上有了联想。

“是的,根据我的调查,孙长容一直想重组当年的‘恶魔少年’,他需要黑帝斯!”除此之外,江澄觉得孙长容似乎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诡异。

“开什么玩笑?他要请我们样和会馆的麟麟王重操旧业?”武步云瞠大了眼,真佩服孙长容会想出这馊主意。

“这是我和滕峻的猜测。”江澄点点头。

“那他带那九名少年是来示威?

“他是来请人的,不过,来者不善。”江澄并不因“精兵团”的成员年龄太小就掉以轻心。

“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武步云浓眉紧皱。

“就让他们进来吧!”滕峻又神秘地冒出来,倚在电脑资料中心的门框边。

一伙人全都回头,心里倏地打了个突。

这次大家看滕峻的眼光与以前已有所改变,同样的疑问浮上他们的心头:这个长相俊美清逸的男子会是当年以残暴出名的黑帝斯?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宝藏吗?”滕峻双手环胸,淡淡一笑。他知道大家还未从得知他身份的惊愕中调整过来,也不介意。

“他们只是还不习惯。”江澄替大家打圆场。

“让孙长容进来吧,看着他到底要和我谈什么。”滕峻说着率先走出电脑室。说真的,他也不习惯大家看他的眼神。

饼了五分钟,孙长容被允许进入会馆,当他走进正厅,五行麟麟与麒麟王早已就座等候了。

这一次和上次的饭局气氛截然不同,上次是商场的客套,这次则摆出了龙门阵,五行麒麟坐在自己特定的位子,个个神态闲适,可是全身早已处在备战状态,蓄热待发。

滕峻一身黑底金织的长衫,从容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跷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孙长容。

“滕先生,打搅了。”孙长容虽然不忘礼数,可是一双炽热的眼神却牢牢盯住滕峻不放。

“孙董,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生意己谈成了,你今天来还有什么事吗?”滕峻微笑道。

“我是来找黑帝斯的。”孙长容难抑心中的兴奋。他早该想到,滕峻的气质与黑帝斯太神似了。

“这里没有黑帝斯这个人。”滕峻笑面不改。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就是黑帝斯。我已经找你找了六年了。”

“没凭没据的,孙长容,你可别瞎掰!在我们的地盘上造谣生事可是个忌讳。”方腾冷冷地警告。

“哈哈哈,我已经有证据了。我在美国查到一份卞楼先早年的领养资料,里头就有滕峻的名字。”他动员了天帝的财力、人力才循着滕峻的名字逆向查到这份宝贵的资料。

江澄脸色微变,转头看了滕峻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孙长容。

“那又如何?”滕峻问。

“只要我公开你曾是‘恶魔少年’的一分子,祥和会馆旗下五大企业会受到什么影响,你应该知道吧!”孙长容得意地笑着。

怒火已开始在五行麒麟心中流窜。这家伙的心计还真歹毒,商界若是知道滕峻出身令人憎恶的“恶魔少年”,势必会有所反弹与惊悸,这样一来,五大企业的生意就别做了。

“然后呢?”孙长容倒被他的冷静震慑住。

“把你的目的一口气说完,别浪费我的时间。”

“好,好个黑帝斯,果真性格。只要你眼我合作,帮我领导这一批‘精兵团’,让我们两人共同將天帝的势力推向全世界,我就不將你的秘密发表。”孙长容表情狂肆,好像胜利已在眼前。

“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滕峻支着下巴,冷眼看着眼前疯狂的男人。

“因为只有你才能达成我的梦想!黑帝斯,只有你有这份力量,我看过你带领着恶魔少年们的英姿,你的智慧与身手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將人选,唯有你能將我的‘精兵团’再次训练成为‘恶魔少年’,我对你的狂热从六年前到现在都未减退一分一毫。”

他疯了!五行麒麟彼此交换眼色,都对孙长容的心态感到可笑又无聊。

“承蒙你看得起,不过,我不是你要找的黑帝斯。”滕峻拒绝他。

“你是的!我相信,你就是!”孙长容冲动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你想干什么?”五行麒麟个个站起来,护在滕峻身前。

“精兵团”的少年们见事态有变,也都围在孙长容的左右。场面霎时变得一触即发,剑拔弩张。

滕峻笑着站起来,拍整着身上长衫的下摆。“就算我是黑帝斯,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接受你的威胁?”

“难道你不怕你的过去被公开?”孙长容脸色微变。

“如果你真想做愚蠢的事,就尽量做吧!以前威胁过我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孙长容,若你相信我是黑帝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正在和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谈条件?”

“你…”孙长容的脸扭曲变形,暴戾的眸光从眼中射出。

“和恶魔谈条件的下场,通常都得付出昂贵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往往不是普通人付得起的。”滕峻踱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地冷笑着。

“你不愿和我合作吗?我们可以再创另一个‘恶魔少年’的时代,由我们称霸…”

“你在作梦!”武步云听不下去了。

“你该去看看脑神经科或是心理医生了。”方腾嗤笑一声。

“年纪大了最好别胡思乱想,那会引发心肌保塞。”林剑希的利嘴也没闲着。

丁翊只是翻翻白眼,对于“疯过头”的人他是连口舌都懒得浪费。

江澄则定定地看着被损得脸色极为难看的孙长容,讽刺道:“你想成为第二个卞楼先,为什么不先打听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黑道人暗杀而死的。”孙长容怔了怔才道。

“不,他是被人近距离开枪射穿脑袋,一枪毙命。”滕峻更正答案。

“怎么可能?他身边有黑帝斯保护他…”

“杀他的人,正是他的义子黑帝斯!”滕峻的笑容让所有的人起了冷颤。

孙长容瞪大了眼,无法置信地看着滕峻,喉咙咕噜地响个不停,就是说不出任何话。

一行麒麟除了江澄外,其他人也都愕然不已。

“黑帝斯不受任何人驾驭和支配,更不屑与凡人合作,懂吗?想和他交易的人,最后得赔上性命,做为代价。这就是恶魔一贯的作风。”滕峻嘴角一扬,嘲弄地笑了。

孙长容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粗重地喘着气,难以平息心里的占有欲。倏地,他伸手抓住滕峻的手臂,大声嚷道:“不!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每天心中都是你杀人时的神勇模样,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应该成为英雄的!一个英俊无双的美少年,却是世上最厉害的杀手…我绝不放弃你!我要收藏你!”

滕峻和五行麟麟这才发现孙长容的“变态。”他对滕峻…不!是黑帝斯的狂热已超出一个正常人的理智,就像一些宗教的狂热信徒拥戴着某个特定的人物一样,濒临痴颠的边缘。

滕峻转身挣开他的手,一个迅速的后踢將他踹倒在地,“精兵团”的众少年向前扶起他,有几个已拉开架式准备迎击。

“在我们的地盘还敢乱来!孙长容,你胆子真不小。”方腾指了指正厅四周几管隐藏的雷射枪,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孙长容这才醒悟自己在这里讨不了便宜,而且滕峻对身分公开的事一点也不紧张,他的这个计划可能要做点变更才行。

“既然你不在乎你就是黑帝斯的事上报,那咱们就走着瞧!你等着被大众舆论的口水淹死吧!”孙长容恨恨地道,转身朝手下们一挥手,就想离开。

“慢着,样和会馆岂是能让人来去自如的地方?”方腾不想就这样放走他,这一纵虎归山,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惹出更多麻烦。

“你们敢动我吗?”孙长容狞笑道。“我们一行十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来的,你们敢对我们如何?”

“让他们走。”滕峻开口了。

“这样好吗?”林剑希皱着眉头。

“他不敢在香港胡来的。”滕峻笃定地说。

孙长容阴恻恻地笑说:“你肯定?我们算是打过招呼了,再来如果发生什么事,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这句话也同样奉送给你。”武步云马上反击。

“孙董,香港这地方虽然五光十色,可是每年也有不少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请小心!”丁翊撂下重话了。

孙长容碰了个硬钉子,满脸怒气地带着九名少年,在祥和会馆人员的盯梢下,讪讪离去。

“真难想象居然会有这种崇拜偶像的老家伙,他显然早就‘迷’上滕峻了。”武步云在孙长容一行人离去后,稀奇地叹道。

“不,他迷上的是黑帝斯。”江澄说着看向滕峻。

其他人随着他的视线,也將目光集中在“偶像”身上。他们真是好奇,当年滕峻到底如何带领着凶煞的“恶魔少年”闯荡江湖?如今看似温文儒雅的他依稀留有着冷酷阴狠的影子,他们才恍然,他的种种独特而慑人的气势与个性是从小便累积而成的,或者,这一年多来,他们真的和一个“恶魔”相处在一起而不自知。

真的该庆幸他不是敌人!

滕峻则回避了大家的眼神,沉思了片刻才道:“联络众兄弟,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行动。”他叮嘱大家后,神色阴郁地走出正厅。

疯狂的人经常会做出难以预测的事,孙长容正是个疯狂的人,他把滕峻深埋的过去全都挖出来了,那不堪的血腥往事,正是滕峻永远的心结。

五行麒麟会如何看待他?一个凶狠的黑道杀手?他们能包容他染血的年少过往吗?

他第一次尝到内心的不安与沉重,只因为他在乎这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