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才当值的第一天,莫云这个在小林子口中基本没资格见到熙妃的小太监,已经站在了临月阁的门外。
乍一看到\”临月阁\”这个名字的时候,莫云的心中莫名的一顿,却听得将她带来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道:
\”里面就是娘娘的寝殿了,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去的,我先走了。\”
说完,那人好似怕见到鬼一般,飞快地逃走了。
莫云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大门应声而开,走出来一个宫女。
也许是见莫云面生,多打量了她几眼,但当她看到她手中的药的时候,心中已然明了,未等莫云开口,就沉声道:
\”跟我来吧。\”
默默地跟上了宫女的脚步,莫云心中因为想着那个熙妃,原本无暇去欣赏里面的景色,可是当她看到满院的桂树之后,却不由得怔住了。
十月桂香,这满院的桂花已然盛开,白色的花朵簇拥在绿色的树叶间,清香满溢,磬人心脾。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云的嘴角微微弯起,只要闻着那香味,一切的烦恼都能烟消云散了。
\”还不快走?\”
正在她享受着这份恬静的时候,身边响起了宫女不耐烦的催促声,她歉意地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这满院的桂花让她对这个熙妃又多了一份好奇,如此喜欢桂花的一个女子,真的会是那种脾气怪异,惑乱君王之人吗?
宫女在一间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莫云,略带怜惜地摇了摇头,看他面生的样子,该是这次新进来的小太监,可惜才进来,就成了炮灰,这眉清目秀的样子,真是可惜了。
这么想着,她的语气也没之前那般生硬了,
\”进去吧,娘娘在里面。\”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结局,但她还是不得不这么做,这药,总得有人送的。
\”谢谢。\”
莫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正想抬手敲门,却见宫女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直接进去就好。\”
欲敲门的手改成了推门,莫云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片晃动的珠帘,珠帘后的床榻轻纱摇曳,隐约可见一抹倩影侧身而躺。
屋内一片静谧。
暖暖的气息中缭绕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暖炉烧的异常的暖和,看来这个熙妃的身体真的很是羸弱。
莫云端着药缓步上前,努力让自己表现地自然一点。
在离珠帘三步远的距离站定,虽然万分不愿,但还是按照管事之前交待地跪下,然后小声而恭敬地道:
\”娘娘,该喝药了。\”
一般这个时候该有贴身宫女上前来接过药碗的,可是因为熙妃的生性怪异,贴身伺候的都是太监,巧就巧在现在居然连小林子都不在。
珠帘后没有任何的声音,就在莫云想再次说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道劲风朝着自己袭来,她神色一震,不敢以真实实力去地抵挡,身子朝着边上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只听得\”哐啷\”一声,青花瓷碗摔落在地,莫云也随之摔倒。
见过之前小陆子的惨样,莫云自然知道这熙妃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喝的,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假意的一摔,除了身体沾上了流淌在地的药汁之外,并没受什么伤。
没有多余的话,莫云默默地收拾好了地上的药碗碎片,而后退了出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能听到熙妃说一句话,更别说见到样子了。
不过犯了病的一个女人居然还有如此的本事,莫云的兴致越来越高。
不顾门外宫女惊愕的眼神,莫云连忙跑回了膳房,重新端了一碗药之后,又出现在了熙妃的寝殿之内。
屋内的地上已无之前残留的药汁,之余那萦绕在桂香之中的淡淡药味。
\”娘娘,该喝药了。\”
依旧是那恭敬而小心的声音。
\”滚!\”
又是那道毫无预警的劲风,只是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滚\”字,莫云故技重施,人随药倒,而后收拾好残局之后默默退去。
很好,开口了,就是有进步了。
虽然只是愤怒之下的一个字,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莫云却能想象出这声音本该拥有的柔美悦耳。
当莫云第三次端着药来到临月阁的时候,之前冷漠的宫女居然主动等在了门口,一路将她带到熙妃的寝殿之后,还亲自给她打开了门。
莫云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她不知道的是,她可是唯一一个在送了两次药之后,身上还能完好无伤的人。
\”娘娘,该喝药了。\”
莫云说出这句话之后,珠帘之后的身影居然微微动了动,
\”不喝!\”
带着怒气,带着执拗,带着暴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莫云的嘴角微勾,又有进步了,而且这一次,她没有出手不是么?
\”娘娘,该喝药了。\”
再接再厉,莫云觉得自己快要成了复读机了。
珠帘后又是一片静谧,莫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掀倒的准备。
可是下一刻,轻纱晃动之下,熙妃居然从**缓缓而起,朝着珠帘走来。
等莫云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双手撩开了珠帘,柔荑雪白,纤指如葱,而后,一张绝世容颜出现在莫云的面前。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莫云,一头黑亮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堪堪盖过那纤细的腰肢,将她那绝色之颜衬得愈加的苍白的。
她的个子很高,身姿修长,一袭白色的纱衣给人清透纯洁之感,淡紫色的丝带松松地披在肩上,绕过臂弯垂于地上,白纱曳地,神情清冷,女子整个人犹如一朵深谷幽兰,淡雅清幽,却透着一股清寂空灵。
莫云怔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双眸紧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原以为能够独霸圣宠的熙妃该是一个妖娆妩媚,艳丽无方的妖媚女子,却不料尽是如此一个清雅娟秀之人,倒与院中的桂花气质相符。
熙妃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大胆直视着她的小太监,刚刚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的心中居然闪过一丝及其莫名的感觉,一闪而逝,快的她都来不及抓住。
凤目微拧,她收回了思绪,转过身厉声喝道:
\”滚出去!\”
没有动手杀他,只为了刚刚那莫名的感觉。
突来的声响让莫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却看到了一双赤足踩着白纱,脚腕上挂着一串脚链,金质的链子,上面垂着一片片翠玉雕成的绿叶。
看着眼前微微晃动的玉叶子,莫云的心中一片镇定,不屈不挠地又说了一句,
\”娘娘,您若是不喝药的话,奴才们又要受皇上责罚了。\”
几次来回膳房拿药的间隙,她早就听说了这个熙妃的恶迹,每次她耍脾气不肯喝药,不仅送药的小太监要被她打死好几个,剩下的那些,也免不了受到皇帝的惩罚,不死即伤。
所以每当熙妃犯病,整个熙宁宫的奴才们就会吓个半死,生怕自己的小命就要被交待了。
莫云这句话说出口,头顶忽然没了声音,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这个熙妃正在盯着她看。
片刻之后,一道略显阴郁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吗?\”
\”熙妃娘娘。\”
不卑不吭的四个字,却让熙妃的双眸骤然收紧,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许是没料到这个小太监的胆子这么大,熙妃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虑和不可置信。
\”怕。\”
莫云淡淡地回了一句,语气却更加坚定,
\”但若是娘娘不喝,死的人就不只是奴才一个了。\”
熙妃好像觉得这个回答很是有趣,凤眸微眯,嘴角邪邪地勾起,
\”这么说,你是为了救他们?\”
\”不是。\”
摇了摇头,莫云继续道:
\”奴才是为了救自己。\”
熙妃顿了顿没有说话,却看到莫云居然忽的抬起头来,一双不屈的眸子,就这么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而后道:
\”也是为了救娘娘您!\”
\”本宫?\”
熙妃明显的怔了怔,随即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说你是为了救本宫?你个奴才,居然要救本宫?哈哈哈……咳咳咳……\”
笑着,笑着,熙妃剧烈地咳嗽起来,那痛苦的神情,那一声声,一道道的咳嗽声,听得莫云的心莫名的抽紧,不由得又劝道:
\”娘娘,您还是把药喝了吧。\”
不知道多久,熙妃终于止住了咳嗽,绝丽的脸更加的苍白,她依旧笑着,声音带着咳嗽过后的沙哑,
\”好,你说你要救本宫,那么本宫就给你个机会。\”
看着她嘴角嘲讽的笑,莫云有种不祥之感,未等她说话,熙妃的声音再起,
\”只要你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就把药给喝了。\”
话音刚落,熙妃已经随手拿过了旁边的香炉,没有片刻犹豫地朝着莫云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