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禹一南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莫云不但很顺利地进入了大牢,而且在她刚到门口的时候,就有一个狱头等在那里了。

狱头问过名字之后,就带着月云朝里面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月云不得不感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禹一南在这皇宫里混得果然是很不错的。

牢内阴暗而潮湿,散发着一种湿腐的味道,时不时刮过一阵冷风,带来阵阵寒意的同时,更阴着几许死亡的气息。

莫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

在现代的时候她都记不清抓捕了多少的犯人,可是却一次都没进过监狱,而这古代的监狱和现代的监狱相比,里面死的人肯定是不计其数的。

正想着,她撇眼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间牢房内关着一个犯人,那人被临空吊在一个架子上,身上的衣衫尽毁,浑身被鲜血所浸透,耷拉着头,生死不明。而他的身体前面放着一盆燃烧着的炭火,里面放着一把烙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些粗细不等,但均沾染着血迹的鞭子。

刹那间,莫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那些鞭子正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抽打在小梳子的身上,还有那些被烧的滚烫的烙铁印在他的胸口,肩膀,甚至是脸上。

莫云的脸色渐显苍白,身边的狱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安慰道:“这人是个死囚犯,杀了五个人了,最后一个人的尸首被他抛在了两处,却始终都不肯交代丢在哪里,所以被用了刑。”

天,原来这人是个变态!

莫云连忙收回了视线,对着那狱头讪讪一笑道:“呵呵,这位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哎,谢我做啥呢。”狱头憨憨一笑,挠了挠头道:“能为莫公公办点事,那是我莫大的荣幸。”

莫云抿抿嘴,看着前面阴森森的通道,不由得道:“这还有多久能到啊?”

“哦,过了前面,再下一个地下层就到了。”

居然是在地下的?北辰逸还真当是谨慎呢。

莫云带着几分疑惑,默默地跟着狱头朝前走去。

果然,在走完那个阴森森的通道之后,前面就出现了一个门,上面挂着一把铁锁,狱头掏出一大串钥匙折腾了一会,打开了锁,而后转头对着莫云道:“莫公公,你沿着这里下去,直走到底就是关押殷玄的地方,这个你拿去,是打开牢房门的钥匙,我就在这里守着,公公快去快回吧。”

说着,狱头从那一大串钥匙上面取下了其中一个,递给了莫云。

看着手中的要是,莫云心中那个感慨啊。

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一点了吧。

到底是禹公公的威力太大,还是这狱头收到的好处太多啊。

不管了,反正能给予她方便就是了。

莫云跟狱头道了声谢,然后就跨进了那扇门。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蜿蜒而下的楼梯,虽然两边墙上都有着烛火,可是在阵阵的阴风下,那些烛火摇摇曳曳,忽明忽暗,让人更觉诡异阴森。

靠之,这种感觉真当是让人不好受。

莫云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踏了下去。

门,在她的身后被关上,里面倍显阴森。

因为是地下室,而且两边虽然有着别的牢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通道内安静得诡异。

静到除了那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莫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风,正好将她身边的一个烛火吹灭了,莫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若不是平时训练有素,她说不定就会叫出声来了。

此刻的莫云不得不怀疑起来,这个狱头让她一个人进来,是不是在故意捉弄她啊?

好在,又走了一会儿之后,莫云看到了狱头所说的那间处于尽头的牢房。

再走近一点,她看到了里面的殷玄。

只见殷玄依旧是一身那日穿的太监服,面色平静,发丝稍稍有点凌乱,正面对着门盘腿坐在牢房内的石**,这么寒冷的天,那石**只铺着一层凌乱的稻草。

但除此之外,殷玄的境况还算是好的,毕竟看着他身上的衣衫和脸上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被用过刑。

明明该是听到了莫云的脚步声,殷玄却依旧紧闭着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走到牢房前站定,莫云这才算彻底看清了他的脸,虽然跟他相处了三个月,对于这张脸,莫云却是陌生的。

或许是因为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殷玄原本清秀俊雅的脸显得很是苍白,嘴唇干裂发白。

皱了皱眉,莫云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但是看着他双眸禁闭的淡漠样子,想了想还是直接拿钥匙开门。

听着耳中传来开锁的声音,殷玄的心间微微一动,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已经打开了锁链,正弯腰钻进来的莫云之后,瞬间傻眼了……

她……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原以为只是来给他送饭的人,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却不了会是莫云。

看了看她笑意盈盈的脸,再看看她手中的食盒,她这是在给自己送饭吗?

“你……”殷玄的嘴唇动了动,出口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只是他才说出了一个字,就被莫云给出声打断了。

“小梳子,你真是不够意思啊,我来了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莫云的声音很是轻快,好似她不是在探监,而只是在探望病人而已。

见着她脸上的笑容,殷玄有着片刻的恍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已经被关了三天了,眼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可是莫云的这笑,即便不是那么的灿烂,在他的眼中却犹如阳光一般的明媚和耀眼。

脸竟是微微一红,殷玄略显结巴地道:“我……我不知道是你。”

若知道是她,他肯定在第一时间就会睁眼看她的。

要知道在这被关的三天里面,他的心中除了仇恨,想得最多的人便是莫云了。

他很莫名,也很疑惑,明明是莫云亲手将他拿下,又第一个认出了他辛苦伪装了三个月的身份。

可是正如他当时说的那般,败在莫云的手下,他心服口服,他心甘情愿。

因为若不是她,他早就在第一次下毒的时候就会被北辰逸给抓出来,而她还因为那次的事情受罚丢了半条命,甚至是这一次,都差一点就连累了她。

莫云并不知道殷玄在想些什么,只是走到了他的床边,而后将食盒放在了上面:“看你这面色,肯定没有好好吃东西对不对?呐,快点吃吧。”

莫云边说,边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小菜一个个端出来放在**,然后又拿出了酒壶,酒杯……

殷玄看得目瞪口呆,这些……都是他最最喜欢吃的菜啊,这是莫云为他准备的吗?

若是,那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只有他家人才会知晓的秘密的呢?

抱着满肚子的疑惑,殷玄眯着眼问道:“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莫云看了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倒好的酒杯递到了他的手中,眉头轻皱地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殷玄以为莫云误会了什么,连忙接过了酒杯。

顿了顿,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只是这么好的酒菜,会让我怀疑这是最后一餐的。”

“……”莫云抬头白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道:“放心,你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这句话说的看似随意,可是听在殷玄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深意,“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他现在身处在这里,除了等待北辰逸给他的判决,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连外面发生过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莫云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叹口气道:“没有,不过皇上这段时间正忙着睿王爷的婚事,暂时应该没空来处理你这件事情的。”

听得莫云这么说,殷玄闭了闭眼,沉吟片刻之后,复又睁开了眼,对着莫云道:“小莫子,其实我应该要跟你说声抱歉的。”

莫云挑挑眉,却听的他继续道:“之前你警告过我,叫我不要去再打北辰逸的主意,我不但没有听,还伤害了你最最在乎的熙妃娘娘,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莫云拍了拍殷玄的肩膀,叹着气安慰着他。

他眼中的内疚,她是看出来了。

殷玄的身子微微一动,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的抬头道:“对了,熙妃的伤势怎么样?”

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的那一刺在最后时刻收住了力道,但是熙妃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

莫云睨了他一眼,“若是娘娘有事,你觉得我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也是。”殷玄点点头,转而又道:“你代我向她说句对不起吧,其实我并不想伤害她的。”

虽然他也有恨过熙妃,可是后来想想,其实她跟自己的姐姐一样,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虽然曾经得到过圣宠,但是现在月云回来了,她也只成了一个被抛弃的人而已。

殷玄说完之后,端起被斟满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莫云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昨晚跟凤楚熙之间的对话,顿时打趣道:“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殷玄抬眸看着她,眸中沉凝一片,那透着纠结和复杂的眸光看得莫云心下一渗,正想说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殷玄却开口了,他说:“就算明知道你下毒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的。况且,你不会,也不削这么做,不是吗?”

莫云沉默,这个殷玄的回答,跟凤楚熙的竟是相差无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莫云转了转眸光,略显尴尬地道:“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你慢慢地吃,等会会有人进来收拾食盒的,我就先走了。”

殷玄也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了几丝尴尬,而且他也知道莫云进来,是冒着危险的,见莫云要走,自然不会挽留,点点头道:“嗯,你小心点。”

莫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用钥匙将门锁锁上,临走前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有着它的因果关系的,孰对孰错,就连老天都很难评判,冤冤相报何时了。人的心其实并不大,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之后,它容易窒息。你只有将那些仇恨摒弃了,才能装进另外一些美好的东西。所以小梳子,你可以去试着去做一下,或许就会发现其实你的人生还是灿烂一片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莫云也不等殷玄回应,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莫云渐行渐远的背影,听着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脚步声,想着她刚刚的那番话。

殷玄陷入了沉思之中。

仇恨这种东西,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毕竟那是这两年来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啊。

若是一下子就这么放弃了,那么他的人生还能有点什么呢?

真的会有莫云所说的那种美好的东西,灿烂的人生吗?

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殷玄摇摇头,拿起筷子夹起了他最最喜欢吃的牛柳,细细地品味了一番之后,又扒了一口饭。

可是才没嚼两下,他的动作忽的一顿,而后慢慢地将嘴里的饭吐在了手心之中。

那是一个跟米饭颜色一模一样,形状只有两粒饭粒大小的蜡丸,被他这么一嚼之后,蜡丸碎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张小小的纸条。

黑眸微眯,殷玄朝着莫云走去的方向看了看,正好听到了铁门被关上的声音。

这是莫云留给他的吗?

稍稍犹豫了下之后,殷玄打开了被卷的很紧密的纸条,看到上面的字之后,他彻底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