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寒意渐起。

御书房中却依旧是一片阴暗。

禹一南几次想进来点灯烧暖炉,却均被北辰逸拒绝。

北辰逸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龙案后面,视线直直地盯着殿门,他忘记了凤楚熙是什么时候走的,甚至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想起来,他的回答是-好的。

没错,他就这么答应了凤楚熙,答应他和莫云离开这个皇宫,去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因为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难受到好似被狠狠地撕裂开来一般,当初失去月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闭了闭眼,其实,他们的离开,不管是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最最好的抉择。

他们两人找到了彼此的真爱,而他也能好好地和月云生活下去。

就这样吧……

睁开眼,北辰逸的蓝眸中多了一丝坚定,对着门口出声道:“禹叔,安排下,今晚朕要去鸾兮宫用膳。”

门外的禹一南听着他的声音微微一怔,而后应道:“是。”

很快,北辰逸就出了御书房,朝着鸾兮宫而去。

而就在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莫云也从临月阁中潜出而出,悄悄地朝着后山走去。

莫云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衣,背上背着登山包,腿上的伤虽然没有完全好,但是要避过一路上的侍卫还是毫无问题的。

在避开最后一波巡守的侍卫之后,她终于来到了后山。

一样的山,一样的湖,一样的瀑布。

所不同的是今晚没有那月亮,也没了湖中那道绝艳的背影。

这里已经没有侍卫了,莫云深吸了一口气,从包中取出了手电筒打开,电筒里的电已经剩的不多了,预计最多只能用上两个小时,所以她必须在这两个小时内寻找到线索。

凌厉的眸子微转,按着之前的记忆,莫云找到了上山的路,而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林中走去。

这里不会有人,这一点她还是放心的,但是林中到底有没有猛兽什么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天寒地冻的,毒蛇之类的应该在冬眠,但是也难免会出现上次的大笨熊那般出来觅食的。

而此时的慕云阁内,却是暖意浓浓。

殷夏柔早就接到了皇上要来的用膳的消息,顿时兴奋不已。

一番精心地打扮之后,就站在门口翘首相盼。

终于……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北辰逸便出现在了门口,那么高大的身影,那么稳健的步伐,那么高贵的气质……

是属于北辰逸,她的男人的。

这一刻,殷夏柔好想哭,这一刻,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的正确性。

即便只是这么看上他一眼,那也足够了。

北辰逸越走越近,她终于能看到他的脸,比之两年前清瘦了不少,却依旧是那么俊逸迷人,绝世无双,特别是那双蓝眸,依旧如海一般的深邃,如星辰一般的神秘。

北辰逸,她的北辰逸,她深爱着的男子。

殷夏柔就这么痴痴地,痴痴地看着他,直到越来越近的北辰逸眸光微眯,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装瞎,连忙敛住了神光,焦距微散,出声道:“逸,你来了?”

“云云,你的衣服……”看着一身黑衣的殷夏柔,北辰逸的眸中满是惊愕。

自从她回来之后,就没穿过黑衣,可是今天……

殷夏柔笑了笑,淡淡地道:“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看我穿黑色的吗?还是说,现在你觉得黑色太过于沉闷了呢?”

“怎么会,无论你穿什么,我都喜欢!”北辰逸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发现那手一片冰凉,连忙将她整个身子都拥在了怀中,“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扶着殷夏柔在桌前坐下,北辰逸一声令下,已经准备好的膳食很快便摆上了桌子,满满地一桌。

闻着扑鼻的菜香,感受着北辰逸的大掌所传来的温暖,殷夏柔笑得无比的温柔:“逸,以后我亲自做菜给你吃好不好?”

“好。”北辰逸笑着应道,随即心中却是微微一阵疑惑,因为以前的月云虽然优秀无比,却唯独不会做菜。

记得她曾经想要做给自己吃,可是差一点就将他们住的地方的厨房都给烧掉了,做出来的菜都是黑乎乎的,最终,还是他亲自动手,才喂饱了两人的胃。

至此之后,月云就再也没有做过菜。

所以他才会对此刻殷夏柔的话感到疑惑,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没有多想。

而殷夏柔也完全不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只沉浸在这一份她自以为的幸福当中。

忽然,北辰逸将殷夏柔的手拉到嘴边轻吻了一下,而后满目歉意地道:“云云,这段时间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洛的婚礼,还有楚熙的身体……所以忽视了你的感受,冷落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我都明白的。”殷夏柔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拉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去找楚熙说的。逸,我真的没有怪你。”

“那就好。”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随后北辰逸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殷夏柔:“云云,今夜我们就喝个几杯吧。”

殷夏柔的脸色微变,要知道,她可是一滴酒都不能沾的,虽然当初为了假扮月云,凌飞寒训练了她许久,但是她的酒量也只是稍稍有点提高而已。

若是她喝一点点就醉了,不就会露出破绽了,毕竟她知道月云是很会喝酒的。

“逸,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凌飞寒要解药?”殷夏柔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

北辰逸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放下了酒杯,叹口气道:“跟凌飞寒联系过了,他说要到十五的前一晚才给,因为这解药只能在十五毒发那一刻吃下去才可以。”

“那就是还要有六天了?”殷夏柔皱着眉头,一副很是担心的样子,继续问道:“可是若是这段时间里楚熙的毒再发怎么办?为什么不能早点拿来呢?”

其实在昨晚的时候,她就从凌飞寒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

北辰逸摇摇头,无奈地道:“那也没办法了,凌飞寒说了,这解药只能在十五之夜服用才有用。楚熙他,真的为我们付出的太多了,我们欠了他……”

说到这里,北辰逸端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再饮,再斟……好似完全忘记了对面殷夏柔的存在。

殷夏柔看着他自酌自饮,完全忽视她的样子,虽然有点庆幸他不再让自己喝酒了,可是心中却是无比的难受。

不知道喝了多久,他一手扶着额头,有点醉眼朦胧地呢喃道:“刚刚楚熙跟我说了,等他的身体好了之后,就带着小莫子离开皇宫……”

殷夏柔的眸子一眯,不由得出声道:“那你同意了吗?”

“呵呵……”北辰逸笑了笑,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沉浸在某种臆想之中,声音渐显含糊:“我能不同意吗?因为这是我自己提出去的建议,是我说要让楚熙恢复男儿身,带着莫云出去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的。所以,我只能同意……只能同意……”

北辰逸的话虽然有点模糊,可是那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在了殷夏柔的耳中。

他现在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就因为莫云要离开了,所以他才会这样?

他是舍不得吧?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啊!

桌子下的双手紧紧地握起,殷夏柔满目阴鸷地盯着北辰逸的头顶,他就这么低垂着头,微闭着眼,嘴里依旧低喃着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殷夏柔的袖子一动,一个瓷瓶滑落在她的掌心,低头稍稍看了看,她抿了抿唇,而后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这样对她,那她也就不用再估计什么了。

嘴角带着一抹讽笑,殷夏柔见着北辰逸依旧低着头,手摸索着摸上了一边的酒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瓶中的**倒了进去,然后倒了两杯酒。

殷夏柔摸到了北辰逸的手,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他的手中,轻声道:“逸,只要楚熙身上的毒能解掉,那么他必然是要离开这里的,他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是吗?所以,你就不要这么伤心了,来,这杯我陪你喝。”

北辰逸抬起头,看着殷夏柔脸上的柔柔笑意,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应该祝福他的,云云,谢谢你,来,我们干杯。”

将杯子跟殷夏柔手中的杯子轻碰了一下,北辰逸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一仰脖子将里面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而殷夏柔则是趁着他不注意,手微微一侧,就将杯子里的酒全数倒在了地上。

“逸,再喝一杯吧。”殷夏柔又接连给北辰逸倒了两杯,而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全部喝了下去,直到“嗵”的一下,北辰逸趴倒在了桌子上。

殷夏柔终于放下了酒壶,就这么嘴角轻勾,一言不发地静看着北辰逸的变化。

而趴倒之后的北辰逸只觉得头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迷离,一股燥热气息从丹田缓缓涌上,他原先只以为是酒意上涌而已。

他的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今天心情难受,喝起来更加容易的醉。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股燥热的气息越来越奇怪,浑身也越来越烫,直到……

“逸,你醉了吗?”随着一道轻柔的声音,一只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这一下,就好似一盆冰水浇在了正在被烈火焚烧的他的身上,让他为之一爽,猛地伸手抓住了那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上,不让它离开。

“逸,你……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一道惊呼声,北辰逸抬头,对上了一双略显惊慌的小脸,那是属于月云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醉了,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喝了一杯酒,原本该是苍白的脸,在他现在看来,却是白里透红,充满了诱惑。

北辰逸的蓝眸中好似正燃烧着一把火焰,变得赤红一片,殷夏柔知道这是药性发作了。

可是为了避免北辰逸起疑,她面上依旧带着疑虑和惊慌,身子却缓缓地朝他靠去,被他拉着的手则轻轻地在他的脸上轻抚着,“逸,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那主动贴上来的柔软娇躯,那充斥在鼻尖的异性馨香,让北辰逸的身子一僵,随即紧紧地将她拥住。

“云云……”他的手一边在殷夏柔的背上急切地游移着,一边低喃出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性*感的魅惑。

那声音听在殷夏柔的耳中,简直比任何一种媚*药都来的有效,抬头看着他光洁的下巴,那微红的脸,那俊挺的鼻,无一不让她动心。

“逸,我在,我在。”殷夏柔一边轻喃着,一边闭起眼,她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看着心爱人儿的脸近在咫尺,看着她主动凑上来的红唇,北辰逸只觉得体内的那股热潮即将奔涌而出。

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可是就在两唇即将相接的时候,他视线中的这张脸,却变成了莫云的。

动作一顿,北辰逸怔怔地看了依旧紧闭着眼的殷夏柔,月云和莫云的两张脸,就这么不断交替着出现在他的眼中,诡异而又不可思议。

殷夏柔正等着北辰逸的热吻,却发现他忽然停止了动作,缓缓地睁开眼,却发现他正一脸呆愣地看着她,他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脸。

“逸,你……”她刚想询问出声,北辰逸却好似忽的发狂了一般一声大吼,然后狠狠地将她一推,转身就跑了出去。

“逸!”殷夏柔一个不觉被推倒在地上,直到北辰逸的身影跑出殿门,她才反映了过来,对着门口一声大呼,回答她的,却是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辰逸不是中了她下的媚药了吗?

为何还会推开她的身子跑出去,是药性没有发作?还是他就连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不愿动自己呢?

殷夏柔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就这么将北辰逸放开。

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起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