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云终于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然是满身大汗。
坐起身，她直愣愣地看着床尾，思绪还未从刚刚的梦里回转过来。
那么真实的梦境，那么真实的感受，这是现在的她内心的写照吗？
果然，她还是无法放下北辰逸的。
这些，都应该是她那正在渐渐复苏的记忆在作祟吧。
抚了抚额头，擦去上面粘乎乎的汗水，莫云起身下床，准备喝点水。
可是还未走到桌前，她脚步一顿，双眸警觉地眯了起来。
屋顶上有人！
没有片刻的犹豫，莫云拉开门追了出去，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莫云还是清楚了看到了那被风扬起的红色衣角。
凌飞寒？！
心中一动，莫云朝着凌飞寒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莫云腿上有伤跑起来并不快，可是这个凌飞寒却好似在照顾她一般，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恰恰好能让她跟上。
直到看着他跃进一处围墙，莫云才停住了脚步。
留云轩？
凌飞寒把自己引到留云轩里来干嘛？
虽然心中疑惑不已，但莫云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中的桂花又少了一些，香味却是依旧。
朝前看去，尽头处轻舞的白纱下，凌飞寒那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莫云稍稍犹豫了下，而后走了过去。
撩开层层的纱帐，却见凌飞寒正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前面只剩下了一张桌子，没了灵位，也没了那幅画。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起他的衣衫和墨发，红色黑色纠缠在一起，在黑夜中更显诡异。
莫云就这么站在他的后面，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他不做声，她也不说话。
“小莫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飞寒终于开口了，“你知道这里以前供着谁的灵位吧？”
“知道。”莫云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这突来的声音而感到惊讶。
凌飞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吗？”
莫云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可是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因为这也正是她正在寻找的答案。
“哈哈哈……”见莫云沉默了，凌飞寒忽然笑了起来，而后缓缓地转过身来，微眯的桃花眼牢牢地锁住莫云的脸。
他就这么笑着，看着，却没有开口说话。
莫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眉头紧蹙，冷声道：“凌飞寒，你深夜来我屋顶，又将我引到这里来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底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凌飞寒停住了笑，也学着莫云皱了皱眉头，垂下了眸子，好似在很认真地思考着，面色纠结而为难，半响之后，嘴里喃喃道：“是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身子一转，他重新背对着莫云，而后微微抬起头，看着原本挂画的地方。
莫云微微一怔，不由地心虚了起来，因为那画，被她给“偷”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凌飞寒又开口了：“她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女子，特别到我明明跟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年，到头来却发现一点都不了解她。”
莫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飞寒的背影，对于这个人，她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毕竟……
“我很爱她。”凌飞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莫云双目一瞠，听得他继续道：“爱到为了她，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凌飞寒的声音很悲切，很落寞，听在莫云的耳中，感觉很不是滋味。
其实关于凌飞寒对月云的爱，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因为在她已经恢复的那部分记忆当中，就包括了他。
至于后面的那部分记忆，虽然她还没有想起来，但是从凤楚熙和禹一南的口中，她都听说了。
严格来说，凌飞寒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是始作俑者。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现在的她是莫云，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路人而已。
“小莫子……”正想着的时候，凌飞寒又忽的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莫云：“你为了凤楚熙，也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对不对？”
莫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却见他唇角一勾，继续道：“可若是凤楚熙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你，你也心甘情愿吗？”
定定地看了凌飞寒一会，莫云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道：“我愿不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飞寒忽然就怔住了，狭长的眸中闪过惊讶，闪过欣赏，随即又归于了平静，继而勾起了一抹讽笑：“呵呵，若大家都有你这样的想法，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莫云撇了撇嘴，正想再说点什么，凌飞寒身子一闪就到了她的面前，手一伸，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莫云心中微微一惊，但却没有避闪，也没有挣扎，面色平静一片，就这么盯着正低头看着她的凌飞寒。
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呼出的白气融汇在一起。
看着淡定如波，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的莫云，凌飞寒忽然轻快地笑了起来：“哈哈，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怪不得凤楚熙和北辰逸都把你当成宝贝一般，现在连我都忍不住对你有了兴趣呢。怎么办？”
最后三个字才落下，凌飞寒的头缓缓低下，略显苍白的薄唇距离莫云的脸越来越近。
莫云瞪大着眼，眼看着凌飞寒的脸渐渐靠近，心中再也淡定不了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来硬的肯定吃亏，心下一动，忽然一脸惊愕地看着凌飞寒的背后，大声道：“月云姑娘，您怎么来了？”
月云？
凌飞寒的动作一滞，神情一呆，正想回过头去，莫云已经身子一低，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飞快地朝着门口奔去。
不用回头去看，凌飞寒都知道自己上了莫云的当了，呵呵，这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女人，竟也有耍懒皮的时候。
凌飞寒嘴角勾着笑，那笑中却透着释然。
眼看着莫云的身影已经跑出了留云轩的院门，凌飞寒并没有去追的打算。
转过身，静静地对着空旷旷的桌子，凌飞寒喃喃道：“云，看来现在真正在乎你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
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对于月云的那些怨和恨好似都烟消云散了。
莫云说的没错，爱上月云，是他的事情，当初的那些付出，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月云是没有责任和义务来回应的。
正如她母亲可以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一样，他不是也没有办法来弥补了吗？
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法而已，爱就是爱了，不爱，也就散了。
所以，不管月云的选择是谁，爱的人是谁，他都不会变心的，至死不渝。
在心中积压了两年多的怨恨，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凌飞寒的心中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转身走到了外面，清白的月光下，是落了一地的桂花，鼻尖充斥着的淡淡桂香，那是月云的最爱。
伸出手掌接住了一枚随风而下的花瓣，看着那小巧而洁白的花朵，凌飞寒笑了起来。
或许，他也该回去了，回去陪伴那个像桂花般清明的女子，那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子。
就在这个时候，凌飞寒耳尖一动，抬头看向了院门口。
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而入，此人正是北辰逸。
白纱轻曳，红衣耀眼。
当北辰逸看到站在那里的凌飞寒之后，面色一冷，出声道：“凌飞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讶在凌飞寒那狭长的桃花眼中一闪而过，他邪邪地勾唇道：“只是来看望下故人而已。北辰兄，天色已晚小弟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不等北辰逸有所反映，身子一跃，就飞出了留云轩的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北辰逸没有去追他，眉头却是皱的死紧。
看望故人？
这个故人，会是谁？
他刚刚从月云的寝宫出来，肯定不会是她。
难道是凤楚熙？
还是说另有他人？
蓝眸一凛，寒意渐浓。
因为他想起了，刚刚过来的时候，依稀看到了一个人从留云轩中飞快地跑出，若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莫云。
凌飞寒，莫云，凌月宫！
难道真的是他想的这样吗？
北辰逸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映。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挡在门口的层层白纱，露出了里面的情景。
眸光不经意地扫过，下一秒，北辰逸面色一变，风一样地闪身而入。
画呢？
看着空落落的墙面，上面挂着的月云的画不见了！
是凌飞寒拿走的吗？
还是说……
双拳紧紧地握起，北辰逸的脸上冷凝一片，稍稍犹豫之后，转身朝着熙宁宫的方向飞跃而去。
看来，有些事情，他得去验证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