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到就好似经历了整整一生。

从桂花树下的第一眼惊艳开始,到落崖前的最后一眼不舍为止,所有的所有,都在她的脑中回放了一遍。

三年的经历终于在她的梦中归于完整。

睁开眼,看到了三张满怀关切和欣喜的脸。

禹一南,北辰洛,东日灵。

虽然她沉睡了这么久,虽然她没有睁开过眼睛,可是她还是有着朦胧的意识的,若不是有着他们的关心和牵挂,她说不定就甘愿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了。

只写牵挂中,还有一个人……

视线一转,目光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墨衣黑发,俊颜清冷。

她梦中的那个男子,不应该是白衣出尘,笑容清浅,宛如谪仙的吗?

可是……使得他变成现在这般的人,正是自己啊。

三年的深情互许,刻骨铭心,只换来她的翩然离去,死别生离。

两年的痴情等待,痛彻心扉,却换来她的失忆忘记,相见不相识。

她能怪他吗?不能!

她能怪自己吗?也不能!

她唯一能怪的,就是上天的捉弄和命运的叵测。

在她昏迷的时候,隐约间总感觉有人默默地站在她的床边,不言不语不动,那种熟悉地感觉……竟然是他!

北辰逸,这个她爱至骨髓,最终却又选着忘记的男人。

因为在落下悬崖的刹那,她就告诫自己,若是有来世,就将这个男人忘了吧,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忍受思念的痛苦。

她知道,她是自私的,可是当时的她只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怎知会有再一次的相遇。

相见不相识……到底是对她懦弱逃避行为的一种惩罚,还是对这个深情男子的一种折磨呢?

两次穿越,只为遇到你……那么辛苦的重逢,那么艰难的追寻,若是她再一次逃避放弃了,如何对得起那个为了她而牺牲的男子呢?

凤楚熙……那个热情如火,清洌如风的男子,真的就这么走了。

眼睛依旧直直地定在北辰逸的脸上,欣悦与悲伤融为一体,汇聚成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的滑落。

凤楚熙死后,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只是这泪,不仅仅是为他而流。

北辰逸虽然离莫云有一定的距离,可是她那凝着的目光却让他为之一震,知道看到她流下的那两行泪,心,就这么没来由的抽痛了起来。

手缓缓地捂上胸口,这种感觉很莫名,却很熟悉,正如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那种触动。

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又为何要看着他留下那样的眼泪。

看着这样的莫云,北辰洛和禹一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唯一不知情的东日灵一把抱住莫云,大哭出声:“呜呜呜,小莫子,你终于醒了,快吓死我了!”

莫云将视线从北辰逸的身上收回,然后拍着东日灵的背,道:“我……没事了。”

出口的声音低沉沙哑,宛如从瓮中发出来的一般,模糊不清,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嗓子都坏了。

北辰逸握了握圈,强压下心中的那抹心痛和怜惜,对着禹一南道:“禹叔,再叫太医来检查一下吧,朕先走了。”

语毕,转身便走。

他留在这里他们会有诸多的不自在,而且……看着莫云那个样子,他会好难受。

北辰逸离开了,北辰洛这才走上前去,将哭得稀里哗啦的东日灵拥在怀中,然后对着莫云道:“云姐姐,你感觉还好吗?”

莫云动了动嘴,却只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无奈下只能点了点头。

东日灵一拳捶在北辰洛的胸口,埋怨道:“你没看到小莫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吗?还问!”

北辰洛一脸无奈,莫云却是带着眼泪笑了起来。

凤楚熙虽然走了,可是她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着她,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好好地把握,要让凤楚熙知道,她会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连带着他的那一份。

想到这里,莫云随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泪,而后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饿。”

这个字说的很清楚,大家一听,都欣慰地松了口气,禹一南连忙道:“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莫云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鸾兮宫内。

寂静的寝殿内,殷夏柔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桌前,双拳握得死紧,死紧。

她满目憎恨,面容扭曲,心中的恨无以复加。

凤楚熙入殓的那一天,她站在北辰逸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脸痛惜地看着莫云,甚至在她晕倒的时候想要冲过去。

于是,她假装晕倒了,可是她虽然阻止了北辰逸的动作,却并未阻止他惦念着莫云的心。

半个月……莫云昏迷了半个月,他就去了熙宁宫十五个夜晚,而她,却独守了十五夜的空房。

北辰逸即便是来,也都是拥着她躺一小会,然后就借口离去。

有好几次,自己明的暗的给予他一些挑逗和暗示,他却始终都无动于衷,甚至用各种借口推脱开去。

这个鲜明的对比,让殷夏柔知道,北辰逸的天平已经在偏移了。

表面上他依旧疼她,宠她,实则只是为了那份无法抛切的责任而已。

所以,只要莫云不死,她就永远都无法真正得到北辰逸。

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她甚至连半月之后的大婚之期可能等不到了。

好在,月风在离开前,还给了她一瓶药,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她不死的药。

呵呵,这个男人,平时看似性情冷酷,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尝到了甜头,就会沉沦进去的人而已。

是呢,以前她也认为,像北辰逸这样的男人一旦认定了一个女人,就是矢志不渝,别的女人半分都入不了眼,就像当时她对自己不削一顾一般。

所以她才会甘愿抛切殷夏柔的身份,成为了那个自己最最厌恶的男人,只为了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是到头来,他还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对那个莫云上了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

第一百九十章 玲珑阁主

冬天的影子已经悄然远去,在走过了冰雪消融,经历了咋暖还寒,唤醒了沉睡的万物之后,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其实北辰国的春天来得算晚了,可是一旦入春,有花国之称的北辰国便成为了一个万紫千红的花之海洋。

山披绿装,春光明媚,春风和煦,蝶舞花间。

北海镇中心的石桥上,静静地站着一个女子,黑衣墨发,面带黑纱,气质冷冽。

桥上人来人往,经过她身后的人都会忍不住去看她几眼,却只看到黑纱外,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平静如波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正是莫云。

上一次,是北辰逸带着她来到这里的,当时他告诉了她这条河的源头直通冥王江,并告诉了她关于冥王江的故事,而自己却毫无记忆。

可是现在,她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人们是怎么畏惧这条被称为死亡之江的冥王江,她也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样利用这条贯通北辰国的冥王江,带着她一手培训出来的军队和她设计建造的超级战船直接开进北海镇,攻进了皇城,一举夺下了皇权。

这些,都是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这些,是他们相爱三年的历程。

深吸了一口气,莫云那掩在黑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既然记忆已经寻回,那么别的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也都要一样不留地找回来。

包括……北辰逸!

身形一转,黑衣翻飞,莫云朝着喜鹊楼的方向飞快跃去。

喜鹊楼内,正值午膳时间,大堂宾客满座,熙熙攘攘。

当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的莫云走进去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都在好奇着这个神秘女子的真实面容。

只是莫云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于清冷,那些人只看了几眼,也就转开了视线。

而莫云对那些目光却是恍若未觉,径直走到了柜台前。

掌柜的正在低头写着什么,见着突然过来的莫云微微一怔,而后礼貌地道:“这位客人,您这是……”

未等他说完,莫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而后在他正在写的账本写下了几个字。

“哎,你这人……”手中毛笔忽然被抢,老板正欲发怒,可是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账本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再抬头看看戴着面纱的莫云,然后,无比恭敬地一拱手,低头道:“您……您这边请。”

莫云点点头转身便朝着楼梯口走去,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喜鹊楼是北海镇的第一名楼,也是除了皇宫之外最高的建筑,一共有五层,一楼是公共用餐的大堂,二楼是普通雅间,三楼是高级雅间,至于四楼和五楼,却是从未有人能够上去过,甚至连上去的楼梯都无人知道在哪。

有人猜测是喜鹊楼的神秘幕后老板自己住的地方,也有人猜测那里是招待极为重要的贵宾,比如皇帝啊,外国的重要使臣之类的。

可是,猜测终归只是猜测,那耸立在北海镇之中的神秘楼宇,依旧保持着它的神秘。

但是此刻,这个被神秘包裹着的五楼,却正在上演着一场武力戏码。

那是一个宽大的屋子,看里面的布置应该是一个聚会的场所。

屋子的中间站着两排男子,清一色的黑色劲装,给人一股酷冷的感觉。

而就在这两排男子的前面,跪着一个同样穿着的男子,他虽然是跪在地上,可是身子却是挺得直直的,满脸的不屈。

他的身边一个青衣男子背手而站,此人竟是北辰逸身边的侍卫秦阳。

“刘奇,你知错吗?”看着面前一脸傲气的男子,秦阳沉冷出声。

被叫做刘奇的男子倔强地抿着嘴,硬是没有出声。

见他忽视自己,秦阳走前了一步,只离他一步之远,厉声喝道:“回答我!”

偌大的室内立刻弥漫起了一股森冷的气息,连着身边低头垂眸的人们都紧张了起来。

“呵呵……”刘奇终于有了动静,却只是轻蔑地一笑,而后扬起下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不过看中了一个女子而已,何错之有?”

秦阳双拳一握,怒斥道:“哼,看中人家,就正大光明地去追取。而你呢?明知道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还硬是要去纠缠她,甚至对她心仪的男子大打出手,差点就闹出了人命。你身为玲珑阁的暗卫,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如此重手,你还说没有错?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这样做,对得起阁主吗?”

“阁主?哈哈哈哈……你居然还跟我提阁主?”刘奇原本静静地听着,却在听到最后的时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跟秦阳平行而视。

秦阳面色一变,眯着眼道:“刘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刘奇嘴角讽刺地勾了勾,而后转过头对着众人大声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月阁主一手培养出来的,她对我们恩重如山,若是为了她,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切自己的生命,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