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依旧没有莫云的消息,北辰逸即便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都毫无心思了。

批着,批着,他将手中的笔一摔,对着候在外面的禹一南道:“禹叔,你进来。”

禹一南应声而入,低头恭敬地道:“皇上,老奴在。”

北辰逸神情略显犹豫,沉吟片刻还是道:“莫云有消息了吗?”

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啊。

禹一南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欣慰,但面色依旧镇定地道:“没有。”

懊恼地朝后靠了靠,北辰逸颇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思虑片刻后道:“动用玲珑阁吧。不管如何,她都是楚熙的人,楚熙走了,朕不能不管她。”

楚熙的人?

禹一南微怔,随即道:“皇上,您真的以为莫云是楚熙的人吗?”

北辰逸抬眸看了禹一南一眼,俊眉微蹙:“难道不是吗?”

他们都同床共枕了,难道还会有假吗?

禹一南笑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就算你不够了解莫云,但是你对楚熙的了解难道还少吗?他这一辈子啊,从来就没为自己想过,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和小云儿。”

禹一南的话让北辰逸心下一震,脱口而出道:“你口中的云儿,指的是月云还是莫云?”

“这个,你自己去想吧。”禹一南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他都点到这里了,他只要仔细地想想,应该就能想通些什么的吧。

“楚熙?”北辰逸的口中喃喃自语着,忽的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而后飞快地朝着殿外跑去。

在一处冰霜连天,白雪皑皑的空间之内,一口水晶棺材赫然摆在正中间。

那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凤楚熙,他依旧是红衣着身,脸色苍白,却肤如凝脂。他双目紧阖,俊眉舒展,仿似只是沉沉地睡去了,而非死了。

而水晶棺材的边上,却静静地靠坐着一道身影,细细一看,那人正是莫云。

她微闭着眼,面色竟比棺内的凤楚熙好不了多少。

三天,她已经在这里整整三天了,彻骨的寒意已然将她的身体冻僵,可是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了。

若不是这样靠着,她怕自己连着心都会被冻僵掉的。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刹那间,她就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只是一个劲地跑了出来。

等到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亮了,而她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皇陵前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宫的。

原来在那一刻,她唯一能寻找的人,就只有凤楚熙了。

她躲过门口的看守,在里面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凤楚熙的水晶棺。

“楚熙……”莫云一见到凤楚熙,泪便不由自主的下落,她颓然趴在水晶棺盖之上,双手隔着玻璃,摩挲抚摸。

“楚熙,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她想他孩子般清澈的笑脸,他撅起嘴与她嬉闹的调皮模样,也想他边落泪,边被逗笑的模样,想他天籁般的歌声,和他侧颊淡淡忧伤的轮廓。

莫云不知道哭了多久,对着棺材说了多久,直到彻骨的寒意传来,她才缓缓地顺着水晶棺滑坐在地上。

其实她知道,她会哭,不仅仅是因为见到了久别的凤楚熙,而是因为她的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苦要跟他诉说。

三天了,她就以这个姿势在这里坐了三天。

缓缓地睁开眼,她好似看到了白雪皑皑中,一身红衣耀眼的凤楚熙踏雪而来,对着她妖孽一笑,“小云儿,你真的是弱爆了,这么点事情,就把你给打垮了吗?”

莫云眨了眨眼,僵硬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是啊,我被打倒了,再也不想起来了,楚熙,你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凤楚熙摇头,眉头轻皱:“你若是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谁来救我离开这里啊。”

离开……这里?

莫云忽然精神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地直起了身子。

对啊,她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他的楚熙,还需要她救出去啊。

若是她一直躲在这里,那么谁来救他,还有那个假月云,难道就这么便宜她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不管她跟北辰逸的结果如何,她都不能让那个人得逞了。

思及此,莫云撑着水晶棺的边缘想站起身来,可是才站了一半,就又重新倒了下去。

她的腿冻僵了,动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墓室的石门轰然打开。

洁白无瑕的空间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而入。

莫云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呆住了。

北辰逸,他怎么来了?

看到水晶棺边上靠坐着的莫云,北辰逸的面色一松,竟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在这里。

不过看她的面色苍白,嘴唇都微微发紫了,状态很是不好。

北辰逸一边朝着莫云走去,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然后在她怔愣的目光中将她整个人裹在了披风里面。

“你这三天都在这里?”北辰逸开口了,声音中有着责怪,也有着担忧。

莫云本能地点点头,视线依旧茫然一片。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什么了吗?

这样柔弱的莫云,让北辰逸想起了那一个雨夜,凤楚熙寝宫廊下席地而作的女子,当时的她,也是这么无助而茫然。

那时候的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多余的话,北辰逸轻叹了一口气,弯身将她抱了起来,轻声道:“跟朕回去吧。”

“跟朕回去吧……”短短的五个字,却好似在莫云那已然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丝丝涟漪。

她没有动,也已经动不了了,只能柔顺地窝在北辰逸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报抱出了凤楚熙的墓室。

在石门缓缓关上的瞬间,莫云的眼底却浮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

这个胸膛虽然温暖,却已经不再属于她。

她这次回去,为的只是将一切真相揭露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正的阁主

莫云终于回到了皇宫里,可是她却并没有继续住在熙宁宫,而是到鸾兮宫内,成为了殷夏柔的贴身宫女。

关于这一点,连北辰逸都难以理解,因为虽然之前殷夏柔跟他提过,可是还未等他跟莫云说什么,她竟然主动提出来说要伺候殷夏柔。

她这么一说,北辰逸反倒不安起来,毕竟莫云的身份还不明,而且那日她那么愤恨的眼神,他不能保证她不会对殷夏柔有异心。

可是殷夏柔却开导了他,说莫云不会是那种使诈的人,后来他细细一想,便答应了。

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是多虑了,因为又是三天过去了,她将殷夏柔伺候得无微不至,就跟当初伺候凤楚熙的时候一般无二。

殷夏柔因为怀孕坠湖受了凉,身体还没恢复完好,但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却一天一天的逼近了。

还有五天,就是两人大婚的日子了。

这一日,刚刚服侍着殷夏柔睡下,走到外殿的莫云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大红色凤袍。

这是内务府刚刚送来的,是五日后殷夏柔大婚时候穿的。

或许是痛着,痛着就已经习惯了,在面对这件凤袍的时候,她除了觉得讽刺不已,就没别的感觉了。

这三天,她跟北辰逸见过好几面,她也变得释然起来,该说的说,该做的做,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反倒是北辰逸,每每独自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很不自然的样子。

唯一让她感到焦虑的是,来到了鸾兮宫之后,她就没有机会再出宫,今晚得找个机会去一趟玲珑阁,那些事情,也该是有个答案的时候了。

最后再轻蔑地斜睨了一眼那件凤袍,莫云的嘴角轻勾,她是不会给假月云有机会穿上的。

走出殿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莫云静静地站在廊下,院中的桂花已经全部凋零,唯有上面的风铃还在随风轻舞。

闭起眼,莫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好似还残留着桂花的气息,却已经不是当日的那股味道。

然而此刻,一道身影正直直地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这边的莫云,一脸的沉寂。

那人正是北辰逸。

三天来,他每天都能在这里看到她。

对于这个莫云,他真是越来越不理解,若说她对自己没有感觉,那么那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映,甚至在凤楚熙的冰墓里面待了三天三夜,差点冻死自己。

若说她对自己有感觉,为何又要主动留在殷夏柔的身边,还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心。

这个女人,真是太让人难以看透了。

眼看着她就着台阶坐了下来,北辰逸又站了一会,然后飞身离去。

等他离开之后,原本颓然地靠着柱子坐在台阶上的莫云却朝着他刚刚站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清冷的笑。

北辰逸刚刚回到寝宫门口,就发现秦阳正一脸焦急地候在那里。

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

俊眉轻蹙,北辰逸带着秦阳进入了殿内,而后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阳面容有点纠结,犹豫了一下忽的跪地道:“主上,在说这件事情之前,属下要先向您请罪。”

“哦,何罪之有?”北辰逸挑眉,这个秦阳一向都是办事稳重,很受他的器重,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为的哪般?

抿了抿嘴,秦阳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北辰逸不免的好奇起来,这个以老实闻名的秦阳都开始欺君了,他还能相信谁?

身子懒懒地朝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道:“欺君之罪可大可小,你先说了,朕再定夺吧。”

秦阳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只是略显为难地道:“皇上,您真的要跟现在的月云成婚吗?”

“都已经昭告天下了,还能有假吗?怎么,有什么问题?”

“有。”秦阳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道:“属下怀疑,这个月云不是真的,她不是我们的阁主。”

蓝眸一眯,一直慵懒随意的北辰逸猛地瞪向秦阳,眸光寒冷。,“你最好给朕一个充分的理由,不然就不是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秦阳没有被他寒冷的眸光吓住,只是郑重地道:“属下会有次推断,当然是有原因的。主上,您还记得您那日追着一个人进了玲珑阁吗?”

北辰逸当然记得,难道当时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吗?

“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