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坐在床边,看着躺在**不断呻吟的紫微,不停地抹着不断流出的泪水。看着紫微这副可怜又痛苦的模样,小燕子已经担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永瑜皱着眉站在小燕子身后,福尔康一脸悲恸地坐在床头抚摸着紫微高热的额头,福尔泰则在后面发着脾气大呼小叫:“五贝勒太过分了!他凭什么把紫微打成这样?紫微那是要去救皇上的,虽然被皇上拉开,但那份心思,那份行动也足以证明她那颗善良的心啊!紫微是一名挺身救驾的功臣啊!怎么能如此对待她呢?太过分了!”

永瑜背着手叹息一声,看着小燕子不断哭泣的背影,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劝说道:“不要难过,陈太医不是已经为紫微诊治过,说紫微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精神上受了一些惊吓吗?调养之后就会康复。紫微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小燕子继续哭个没完,没有理他,永瑜摇摇头悲伤地对福尔康说:“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五哥竟然会变得这么残暴凶狠。他以前一直深受皇阿玛的宠爱,个性虽然有些骄纵狂妄,但总的来说还是年轻有力的人,很得皇阿玛看重。可我真是没想到,自从皇阿玛不再重看他,他竟然变了这么多!简直就是自甘堕落,愧对皇阿玛的一番栽培和宠信!”

福尔泰觉得他的话有哪里怪怪的,但他现在气在头上,哪里会去想那些,立刻附和道:“八阿哥说得没错!五阿哥肯定是在借机报复我们!仅凭他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会用如此手段伤害紫微这样柔弱纯洁的女子就足以证明他的残忍本性了!八阿哥,我们应该去皇上面前说出这一切,让皇上明白他的阴险可怕!”

福尔康摸着紫微的脸没有接话,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因为噩梦连连,紫微即使是因为病弱昏睡,也非常不安的样子,全身发颤,似乎在拼命挣扎着什么纠缠她不放的东西,经常会因为噩梦而惊醒再也不敢睡,不论他们如何安慰,都没有任何的改善。此时能睡到现在,也是因为陈太医开了一些宁心安神的药才勉强入睡的。

病弱的紫微有一张憔悴的脸,但配上她甜美的长相,竟然有一种病西施的惹人怜爱,福尔康早就下定决心要把紫微弄到手,前段时间还需要努力做戏,现在演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了。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不,不要为了紫微去做这种事情。紫微也不会同意的!不管五阿哥多么的阴险,他都是紫微的哥哥,是紫微在受尽折磨后希望找回的家人。你们这么做,只会让五阿哥更加讨厌紫微,并且会更加想尽办法的伤害紫微!紫微是坚强的,但紫微更是柔弱的,她再也经受不起其他的伤害了。”

永瑜和福尔泰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同时叹了口气。

永瑜点点头:“尔康,你说得不错。如果我们挑起争斗,只会将这件事演变得越来越激烈罢了。此时,我们就算是忍了这一口气,至少可以换得大家的平安健康。”

福尔泰这墙头草也跟着说:“哥,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我想的真的不周全,紫微已经受伤了,如果我们再去刺激五贝勒,可能接下来受伤的就不只是紫微了,而且,可能也不会只是受伤而已了。”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眼睛里都是惺惺相惜的感动。

突然,三人中间的小燕子突然站了起来。小燕子昂着头,左右手在眼睛上胡乱一擦拭去眼泪,一脸激愤地大叫:“不行!我快要气死了!我不会就这么原谅他的,他必须给紫微道歉!”说着就从永瑜身边冲了出去,永瑜慢了一步没有抓住,只能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

永琪轻轻地推开善保房间的门,就看到善保竟然已经起床正在穿衣服了!

“你……你才刚回来吧?”

善保看了看时间,笑笑说:“已经一个时辰了,差不多了。”

“你两天两夜没休息,刚回来一个时辰就又要走,你的身体撑得住吗?”永琪是真的很担心,忙碌在外的三个人,只有善保是头一次回来休息。

善保站起身来系上腰带,皱着眉说:“乱党的贼首始终抓不到,我放不下。皇上醒了?”

“嗯,醒来了,和我说了会话又睡下了,陈太医说接下来只要精心调养就会康复。”

“那真是太好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永琪看着善保两天瘦削许多的侧脸,只觉得这个俊美到几乎漂亮的男人此时棱角分明的脸格外的成熟稳重,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善保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据抓到的人的口供,为他们策划这一切的是一个始终蒙着脸的家伙。此人聪明绝顶,手段超群,仅仅三个月就把这些或是零散的反清复明团伙,或是地痞流氓的人召集了起来计划了这次的事。”善保用毛巾擦了把脸,吐了口气后低头搓着毛巾继续说:“而且,他们说那人身上应该有枪。我听他们的证词,那枪应该不是大清的火器制造局制造的,而是国外非法流入的枪支。但,有了火枪,而且不知道多少把,实在是很危险。我们这次出来,带的火器不多,防弹护甲更是只有两件,所以我想,我们在这里如果真的抓不到人,还是越早回京越好。你怎么看,永琪?”

善保挂好毛巾回头,就看到永琪正趴在桌子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发呆。

“永琪?”

“善保。”

“什么?”

“我们认识多久了?”

善保愣了一下,坐到他对面想了想说:“从我八岁你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已经有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里,我印象中的善保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永琪笑眯眯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善保,善保挑挑眉笑着说:“愿闻其详。”

“我很小的时候见到的善保,是一个长相漂亮,武艺出众,性格清冷却温柔体贴的人。然后,长大了一些的善保变成了一个长相美丽,笑容满面,却一肚子心计的人。后来,我们分别许久,再见到善保,已经是一个俊美稳重,温和内敛的男人了。”

“嗯?不好吗?”

“很好啊,可我想知道,善保你为什么一直在变呢?我就一直没变,福康安和和琳也没有变,就连小敏子都没有变,还是那么一根筋的。为什么你一直在变呢?不过,你不管怎么变,对我的关爱从来没有变过。”永琪一脸困惑的模样歪着头贴在手臂上,仿佛在探索什么一样看着善保的眼睛:“善保,福康安和和琳离开后,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得到许多救赎。不论是什么时候,你都一直体贴着我,照顾着我。”

善保笑着问:“你不喜欢?”

“喜欢啊。”永琪点头很爽快地承认:“但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失去。”永琪低下眼眸,失落悲伤的眸子朦胧没有焦距,显然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了。“皇阿玛这次受伤,让我突然想起来,我总有一天,会失去他们的!我很害怕。额娘走了,皇额娘走了,姐姐嫁人了,这个世界上给过我最深最无私感情的人,就只有皇阿玛了。可皇阿玛老了,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的。”

“永琪……”善保看着像孩子一样失落的永琪,心疼不已。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这个世界上,一直用最无私的爱去爱永琪的人,除了皇上,都离开了。其他的人爱他吗?当然是爱的,但他们的爱,一直都是有目的的,一直都有利用永琪的成分,永琪很清楚。所以,他才会那么爱皇上,才会那么担心皇上的离去。

善保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怎么去安慰,皇上的受伤让永琪差点失控,证明他的害怕,可眼下,不管自己如何安慰,言语都是空洞的,但他想要永琪知道自己的心意。

“永琪,你知道在我认识你的十六年里,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永琪立刻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好奇期待,就差摇尾巴了。

善保笑着说:“就如你自己说的,在我眼里,你也从来没有变过。从我认识你的第一眼起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变过。漂亮,可爱,坚强,活泼,温柔,固执。在你的身上,我几乎找不到缺点的存在,你就像太阳一样那么耀眼,那么讨人喜欢。”

永琪的脸刷地红了,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他。

善保呵呵地笑着,想了想继续说:“我从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在多少真心的宠爱下长大的孩子了。没有无数人真心爱你,你不会成长得这么好的,你的笑容,语言,行为,都无时不刻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你被爱的程度。因为那么多的人爱你,给了你最好最纯净的培育,不让你看到任何黑暗的一面,你才会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缺点的人。”

永琪又好奇地把头转回去看着他,善保笑笑,伸手捏捏他脸:“你是被最纯净的情感浇灌长大的,所以你才会害怕失去,因为你害怕自己以后会变得不再是你了。”

永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善保笑着说:“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永琪立刻拼命点头,几乎把下巴点到胸口上。

善保凑到永琪的面前几乎贴着他的额:“因为,我想用自己的情感来继续浇灌你,虽然你这个样子有的时候让我很头痛无奈,但我很喜欢,我想让你保持现在这样。”

永琪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被吓傻的表情。善保捧起他的脸,用最深邃美丽的眼睛牢牢锁着他,用最温柔惑人的语言缠着他:“永琪,在我过得最困苦的时候,是你的出现给我救赎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我最迷茫最黑暗的时候,太阳一样的你让我多么幸福。所以,只要是我能帮你做到的,我都会拼尽我全力去做到,只要你还用得上我,我就会一直努力留在你身边,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所以,你如果害怕失去那些爱你的人,你就记好,我一样很爱你,甚至,比所有爱你的人都更加爱你,并且会一直陪着你。”

永琪的脸几乎燃烧起来,他不敢相信善保竟然在这种时候向他表白。这让永琪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他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善保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肌肤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到他形状完美的唇就要贴上自己的。

然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嚷嚷声让善保停了下来,并退了回去。永琪立刻向后缩了一段,暗暗地松了口气。

刚刚调整好呼吸,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哎呦一声惨叫。

善保摸着下巴看着纹丝未动的大门,说:“这位主子真是眼睛不好,连大门在哪都看不到。”

这间客房里有一个角落放有书桌,所以开了一扇落地窗,大门其实在另一边墙上。而那扇落地窗,因为善保要休息的关系,所以牢牢地锁住了。

因此,刚刚小燕子飞起一脚踹窗的时候,窗子动了两下,但仍很强壮地没有开,可见张大人家的房子建的还是很结实的。

永琪愣愣地听着外面小燕子的惨叫,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门外,小燕子正躺在地上没有爬起来,那四仰八叉的难看模样,也不知道永瑜看中她哪里。

永瑜也刚刚跑过来,看到小燕子一声大叫:“小燕子!你怎么了?”

永瑜狠狠瞪了永琪一眼,把小燕子小心地抱起来:“小燕子,你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小燕子可怜兮兮地揪着永瑜的衣服:“我脚崴了。”

永瑜立刻瞪着永琪:“五贝勒,你怎么能这么对小燕子!她要是得罪你了你大可以好言相劝,为什么要害她崴到脚?”永瑜心疼坏了,小燕子平时就靠飞来飞去跑来跑去打发时间,这脚崴了不等于鸟没了翅膀,只能傻坐着吗?

永琪指了指那有明显脚印的窗子:“看清楚,是你的小燕子踹到窗子才崴到脚的。哼,白长这么大眼睛,踢场子的时候却连门往哪边开都看不出来。”

永瑜愣了一下,傻傻地看着那窗子上的大脚印子。

永琪接着说:“还有,这里是钮祜禄善保大人的房间,小燕子一个未出闺的大姑娘,没头没脑地踢人家房门往人家屋子里跑是什么意思?”

永瑜脸顿时有些火烧一样的感觉,但又马上理直气壮地说:“小燕子是去找你的!”

“哼!就算是找我,有手不会敲门啊?脚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开门的,你那个叫夏雨荷的娘没教过你吗?亏她还是一代才女。”

小燕子委屈极了,她扶着永瑜的肩努力跳起来,指着永琪的脸大叫:“如果不是你把紫微打成那样,我会这样吗?”

永琪挑着眉:“紫微?怎么,她还没死?”

站在房门口的善保当时就笑喷了,这孩子的嘴巴还是这么毒。

永瑜和小燕子同时被他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小燕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着脚大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紫微……哎呦我的脚……”

永瑜立刻小心地扶着小燕子,一脸正气凛然地对永琪说:“五贝勒,身为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能那么没有良知的欺辱一名柔弱女子?紫微她毕竟是……是……”永瑜差点说毕竟是你亲妹妹,但突然想到绝对不能这么说,只要硬着头皮把她现在的身份说出来:“毕竟是你妹妹的贴身宫女!”

小燕子紧跟着大叫了起来:“没错!紫微是我的贴身宫女,你凭什么打她还把她吓成那样?你真是太残忍了!你必须去跟紫微道歉,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永琪一愣,昂头哈哈大笑,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宫女?原来你们还记得她是个宫女啊?哼,不要忘记了,我可是大清朝的五阿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过是个奴才,你以为一个奴才,有资格让我这个主子去道歉吗?哼,既然身为奴才,我这个主子要打要骂她都得受着,这么点规矩都不懂,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而且,不要说她只是个宫女,就算哪怕她哪天成了主子,也洗刷不了她曾经是个奴才的事实,身为奴才,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一朝为奴,就一辈子也脱不掉那个痕迹!”

两人被永琪的一番言词激得脸色惨白,小燕子是吓的,永瑜是气的。

小燕子被吓是因为她没想到紫微会永远被冠上奴才的印记。她以前在大杂院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那些日子里她都是自由的。她或许穷,或许有了上顿没下顿,但她是自由的小燕子!她过着自己的生活。而那些奴才,他们的一切都掌握在主子的手里,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是生活在主子的生活里。就算是平凡人家,如果不是真的过不下去或是世代出生在奴才家里,谁会想去当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呢?

所以,小燕子害怕地低下了头。

而永瑜被气,是因为他知道永琪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让他知道自己的额娘即使再受宠,也仍然是个奴才。

永瑜承认自己最受不了这一点,令妃也是一样,这是他们心头上的刺,谁也不能碰。可永琪就是能碰,而且还一碰再碰,偏偏两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永琪似乎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借着这点来刺激这对母子,不停地将他们的自尊打击成一地碎片并以此为乐。

令妃是当过奴才,而且还是孝贤皇后身边的奴才,在永琪小的时候甚至还被她服侍过。这些都是事实,永瑜也是知道的,所以凭良心说站在永琪的角度上他也会看不起令妃,但现在令妃是自己的额娘,永瑜就是再恨令妃这个身份他也不会明着说出来!他现在羽翼不丰,完全都要靠皇阿玛和额娘的帮助,额娘的身份越高对他就越有利,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听到这些话心里还觉得舒服。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转角后,紫微的脸才是真正的惨白如纸。

紫微是在他们走后不久就被惊醒的,听到两人的去向后立刻挣扎着起来去追了。因为她知道永琪只是为了皇上才那样对自己的,所以虽然自己伤得不轻,但她仍然愿意原谅他,小燕子的行为只会让永琪与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劣。

但当她在福尔康的扶持和福尔泰的陪同下来到这里,听到的一切让她再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她因为这段幸福日子而被遗忘的屈辱再次浮上了心头,带着无法挽回的悲痛。

紫微再也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向后倒到福尔康的怀里,听到福尔康惊吓的叫喊,她流着泪乞求道:“带我离开,带我离开……带我离开这里……”

福尔康打横抱起紫微,飞奔着回到他们的房间,并让福尔泰马上去找陈太医。

而听到福尔康叫喊的永瑜和小燕子也再也顾不上永琪,相扶着立刻追了上去。

等他们人都走了,善保这才站出来,看着永琪微眯的眼睛奇怪地说:“你在担心?”

永琪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嘟着嘴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是要说她的,是说令妃的。”

“我知道。”善保温柔地笑着,看了看永琪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说:“你两天没休息了吧?我要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不用了,我不放心皇阿玛,我去他那里休息,皇阿玛醒来我也好照顾。”

“也好,皇上那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你呆在那里我放心些。”

永琪的脸又红了一些,为了不让他看见而偏过头去:“我不会有事的。”

善保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永琪,无论如何,你要保护好皇上,更要保护好你自己。”

永琪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善保,你感觉这件事真的不好办吗?”

善保从永琪的怀里取出枪塞到自己怀里:“是的。”

永琪皱着眉想了又想:“我今天会派人去找你,你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善保摇头:“不要紧,我不会让他逃出去的,你不要担心。”

“好,你要保重。”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