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刮进门内,陆锦言全身早已湿透,他打横抱着陆柯言,眼前是沈蔓菲那张惊讶又吃惊的小脸。

“你是谁?”

“你是谁?”

沈蔓菲和陆锦言异口同声,陆柯言一直埋首在弟弟的怀里,听到这陌生的女声,忍不住抬头看去祧。

穆景天一把拉过沈蔓菲,眼神严厉地看向郑允,“把她带回房,不许出来!”

郑允才恍惚回神,意识到情况不妙,“嗯嗯,知道了。”

这情景落在陆锦言和陆柯言眼里,滋味简直可以用千奇百怪来形容。

“小言。”穆景天上前要抱过陆柯言,陆柯言却用平静又受伤的眼神看着他珐。

她冷得全身发抖,虽然一直偎在陆锦言的怀里,可是在黑心海经历的事情,陆柯言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况且陆锦言也全身湿凉一大片。

陆锦言往后站了一大步,躲开穆景天的手,穆景天伸长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穆景天知道陆柯言一定是误会了,可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最好时机,况且陆锦言在这儿,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穆景天,你还是不是人了?我姐在外面被人差点……”

“锦言。”陆柯言突然开口,打断了陆锦言的继续,穆景天却察觉出什么,紧接着追问陆锦言,“小言被人差点什么?说下去。”

陆锦言虽然很想把全部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他更要考虑到姐姐的感受,现在老姐现既然有意打断他,那她一定是有所顾忌。

“算了,姐,我带你回家。”陆锦言转身就要再次奔回车里,陆柯言却清冷地开口,“锦言,放我下来。”

陆锦言的高档手工定制皮鞋,踩在冰凉的雨水里,锃亮的鞋面上盖过水花,他却一点也不在意,陆柯言的反应才是他最担心的。

她太安静了,安静到像一缕空气,即使雨声嘈杂,她却静得让人心疼。

“姐!你别这样……”陆锦言不敢违背陆柯言的话,还是将她放了下来,却仍是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取暖。

陆柯言苍白一笑,穆景天已经追了出来,三个人任凭大雨肆虐,却没有一个要离开的意思。

“锦言,你回去吧,我的家就在这儿,我到家了。”陆柯言边说边替陆锦言擦去不断漫过眼睛的雨水。

陆锦言吃惊地看着陆柯言,又指了指陆柯言身后的穆景天,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姐!你是不是脑子被雨浇坏了?你不在家,他找别的女人!这你也要忍?”

“锦言。”穆景天上前拉住陆柯言的手,眼神却坚定地看着陆锦言,“我没有做对不起你姐姐的事。”

陆柯言唇角微勾,动作虽然细小,却没有逃过穆景天犀利的双眼。

陆锦言还想再说什么,可他觉得夫妻之间,姐姐比自己,更有发言权。

“姓穆的,咱俩的账以后算!”陆锦言忿忿地瞪了穆景天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柯言,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陆锦言的跑车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呼啸着穿过满天雨幕,从陆柯言的视线里终于看不见。

过程很短,等待却很长,穆景天双手撑起挡在陆柯言的头上,陆柯言却对他疏离一笑,轻轻推开他,“谢谢,不必了。”

然后她步履有些不稳地回身朝屋里走去,穆景天神色愈发阴沉,却什么也没说,雨太大,还是先回屋更重要。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室内的安静和外界的嘈杂。陆柯言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狼狈又可怜地一点点向卧室挪去。

刚才开门的那一幕,她怎么会大度到没看见呢?陆柯言摇头苦笑,她以前还真是高看了自己,因为当时不够爱,所以心理上可以漠视得理所当然。

人的理智保持冷静,头脑就会特别清晰,包括程璐璐口中所谓的“智斗宋涵”,群攻穆景天身边的莺莺燕燕。

当时,陆柯言只觉得好笑又心酸,现在回想起来,倒也觉得不错。

起码她不会受伤,不会因为另一个人频频出问题的人,患得患失。

“先去洗澡。”穆景天看不下去了,他不需要陆柯言的疏离,几个大步来到她身后,霸道地扳过她冰凉的肩膀,陆柯言摇摇欲坠,本能地抓紧他的衣袖。

她很鄙视现在的自己,心里想着要远离他,可本能又依赖的要命。

“不想洗。”陆柯言微微低着头,声音又细又弱,像落汤小猫咪突然被人关心,无措又有些恐惧。

也不是没有期待的吧?陆柯言心里想,虽然有句话叫“眼见未必为实”,可有没有人告诉她,双眼看到的真实,可不可以别来搅乱她的心。

“小言,别跟我置气。”穆景天弯身将她拦腰抱起,她瘦弱的冰凉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他心里隐隐有些恼火,因为陆柯言的受伤眼神和不信任。

可穆景天又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在乎你才会有的反应,换成路人甲乙

tang丙,你留哪个女人在这儿,又跟对方有什么关系。

而且连夜的担惊受怕,几乎折磨得他要崩溃,现在陆柯言回来了,虽然样子有些奇怪,可穆景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

满肚子的疑问,抓心挠肝地折磨着陆柯言,可是她要保持住自己的冷静和矜持,咄咄逼人式的发问,别说男人受不了,她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小言,今天我们都别想,你需要休息。”穆景天沉声开口。

陆柯言虽然人在他怀里,可心却跟他有了不可逾越的距离,她嘴上没说,表情平静得像深海的游鱼,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声。

穆景天瞬间明白,要跟陆柯言解释沈蔓菲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客房内,沈蔓菲暴躁得像一只受伤又发怒的小野猫,她奋力地要摆脱郑允的拉扯,可郑允却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再出去捣乱。

“沈蔓菲,你到底要怎样?”郑允累得一头大汗,他第一次对狂躁中的女人有了新的认识:理智全无,力大无比。

沈蔓菲眼圈通红,“郑允你放开我!我喜欢穆景天喜欢得全世界都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回应我!”

“回应你什么?”郑允一个头两个大,“他已经结婚了,他很爱陆柯言,何况就算他还是单身,也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沈蔓菲原本松垮垮扎成的马尾,彻底散乱,及腰长发像一张黑色面具,胡乱地遮住了她的小脸,刺人的发丝滑到她的嘴里,被她粗鲁地扯出来。

“刚才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吧?正好我要跟她谈谈,到底怎样才会离开穆景天!我就不信她有多淡定,看到一个女人跟她丈夫在一起,还穿着她的睡衣!她如果那么爱穆景天,就不会到现在了还平静得跟礼拜天似的!”

沈蔓菲几乎是一口气喊出这些话,口水呛到嗓子眼,咳嗽得整张脸都红了。

郑允的表情很复杂地看着沈蔓菲,她这番混账话确实听起来很遭人恨,可她又挺可怜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都是这么愚蠢么?

“蔓菲,你怎么不明白呢。”郑允拉她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语重心长道:“你想想,如果穆景天真喜欢你,他怎么会娶别的女人?”

“那是因为……”沈蔓菲还要争辩,郑允对她摇了摇头,“就算没有陆柯言,他也不会接受你的。”

“为什么……”沈蔓菲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不想在郑允面前哭,除了哥哥沈勇,她几乎不在其他男人面前哭。

郑允苦笑,“如果他像你说得那样喜欢你,早些时候干嘛不追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景天还是很在乎你的,可这里并不参杂男女之情,你明白么?”

沈蔓菲不说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挣脱眼眶,滴在咖啡色的地毯上,变成一个个浅小的水晕。

“郑允说的话,就是我想对你说的。”穆景天突然贴近陆柯言的耳侧,温热的气息痒着她的锁骨,陆柯言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环住穆景天腰际的双臂,却蓦地收紧。

穆景天抱陆柯言要上楼时,路过了沈蔓菲住的客房,沈蔓菲的声调很高,即使隔着门板,她说得那些胡话也一字不落地传出。

穆景天本来是要冲进去好好说教说教她,却被陆柯言打住,她表情很平静,声音温婉又疏离,她告诉穆景天,别进去打断,让沈蔓菲说完,她要听。

穆景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陆柯言生平第一次对他的要求,不是要求丈夫的疼爱,或是对物质的追求,而是为了听一个捣蛋鬼的胡言乱语。

可是陆柯言的心酸,穆景天又知道多少?陆柯言知道听门这种事不道德,可是她如果不知道真相,那她跟穆景天之间岂不是要完蛋了?

“走吧,这姑娘死心眼。”陆柯言疲惫地开口,穆景天略略沉吟,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几乎在他们刚离开,沈蔓菲在房内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郑允,郑允不知道这姑娘又起了什么幺蛾子,心头突然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郑允,我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为了什么?你知道么!”沈蔓菲嗓音已经嘶哑,却用更坚定的眼神,看着郑允,郑允头皮发麻,却还是故作平静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蔓菲冷笑,眼神从未有过的晶亮,“陆柯言我一定会让他离开穆景天,不管用什么办法……”

“你……”郑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蔓菲,他想不明白,沈蔓菲干嘛对穆景天这么执着。

“行了,你也不用在这儿守着我了,今晚我不会闹,你放心好了。”沈蔓菲摆出赶人的姿态,对着郑允连打了三个哈欠,“快点走!本大小姐要养精蓄锐,智斗前妻姐!懂?”

郑允已经彻底无语,最后在沈蔓菲的逼迫赶人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郑允担心地望向楼上,也不知道穆景天跟陆柯言怎么样了,他并不担心穆景天,而是担心陆柯言。

之前在m市,陆柯言受到的刺激不小,现在又被沈蔓菲来个当场打击……

“就说不能让沈蔓菲来住嘛!穆景天啊穆景天……你怎么还学会心软了呢!”郑允连连摇头,自说自话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穆景天的卧室里,安静得出奇。陆柯言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娃娃,由着穆景天摆弄自己,他给她洗澡,她接受;他喂她牛奶,她喝。

可这样的沉寂,穆景天终于忍受不了,他重重地将水晶杯放在床头柜上,大力地捞过陆柯言娇小冰冷的身体,低沉的嗓音带着愠怒,“小言,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沈蔓菲的事情如果你介意,雨停我立刻让她走。”

陆柯言茫然地看着穆景天,唇角泛起苦笑,其实她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在乎这些个莺莺燕燕,她更记挂程璐璐的生死,可穆景天却一点也不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