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忠说的不是别家,正是吴修文家里的事情。而且他还不知廉耻的把吴四海辛勤工作的工资变成了自己的慷慨帮助!饶是吴修文早就听说这位姑父嘴巴厉害,说话也不靠谱,但是脸色依旧忍不住冷了下来。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第一,炫耀他有钱!第二,炫耀他够慷慨!第三,炫耀他对亲戚朋友多么的关爱!可是吴修文却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他手下做工,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绝对是最勤快的,白天干活,晚上帮着守材料看车,一个人做的是两个人的活,但是工资呢?却是比外人都不如!

吴四海此时的心里却是只有愤怒与委屈。是的,几年前他是懒散,结果儿子的学费都交不起,没办法找亲戚们借,结果呢?哪个亲戚肯借了?最后还是吴玲在帝都打了点钱到他的卡上,这才给儿子交了学费。自那以后,他就跑到刘国忠那里去打工。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让儿子在学校里生活得稍微好一些,哪怕工作很辛苦,他也都忍了下来。

两三年下来,他的懒毛病早就已经根除,再加上知道如今工作不好找,所以就算明知道儿子不会再伸手向他要生活费,他也还是咬着牙坚持做最苦最累的工作,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比起许多年轻人来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容易,所以就算平时受了些委屈,也都尽量忍了下来,甚至没有跟妻子儿子说过这其中的苦楚!

可是今天一脚踏进餐馆,听到的却是刘国忠将自己的辛勤劳作全盘否定,那口气,就仿佛他吴四海是个寄生虫似的,就连儿子都要别人帮忙养活。换了其他人,又有谁能咽下这口气?

刘国忠所坐的桌子正好就处在一个拐角的位置,满满一桌人竟是谁也没有看到门口进来的一群人。

“唉……吴四海也太不像话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踏踏实实的做事,要不是刘国忠你仗义,我估计吴老三以后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出息!”说话的人听声音年纪不大,但却是直呼吴四海的名字。要知道吴四海当年在会塘镇上也是个出了名的混子,辈分也挺高,镇上几乎就没有年轻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字。

吴四海出离愤怒了,别人听不出来,但他却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自己妹夫家的外侄,七拐八弯的也算是亲戚,小着自己一个辈分,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二哥……算了吧,大家都是亲戚,而且大过年的,闹起来也不好看。”吴玲脸色同样不好看,她跟吴四海历来就比较亲近,而且她也深知当初吴四海过得有多困难,那时候给吴修文交学费的可不是什么刘国忠,而是她吴玲!虽然那时候她家里也一样挺紧张,但她却从来没有催过吴四海还钱,甚至连提都没提过这茬,今天却是亲耳听到刘国忠一张嘴就把这事揽到了他身上,换了谁心里也会不舒服。

“国忠,委屈你了,咱们吴家也就吴四海最不像话!”这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正是吴家仅剩的长辈,已经快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心眼有些偏,这点吴修文是知道的,她历来就不喜欢吴四海这个小儿子,哪怕吴四海非常孝顺的供养了她十几年,哪怕是他的大儿子因为搬到镇上之后就对老太太疏于照料。可她有点好东西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女儿。吴修文也从来不奢望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什么东西,有时候想想,老太太还有几年好活的,争来争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去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几个长辈就讨论着每家拿两千块钱出来给老太太一年花用,当时自家老爹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很苦的,回到家之后生了许久的闷气。因为他辛辛苦苦供养了老太太十几年,被兄弟姐妹们一句话就给否定了。

当时的吴修文家穷,任谁都要小瞧他们几分,吴四海那时候竟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了下来。那一年,吴四海语重心长的告诉儿子:“好好读书,以后找个好工作,别再让自家亲戚小瞧了。”结果呢?今年自家这些亲戚们不是一样小瞧了他们?

“唉……要不是自家亲戚,以吴四海这种好吃懒做的德性,我早就不想让他在我们这里做了。我们今年工程多,人手不够,只能让他来凑个数,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我也不是养不起他,就这么算了呗!”吴丽唉声叹气的,仿佛自己家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吴四海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这时候就更加的忍不住了,挣脱吴玲的拉扯,猛的冲了过去,大喝一声:“好你个刘国忠,虽然老子早就料到你不是个东西,想不到你竟然在背后这样编排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都让狗吃了?老子在你那里做事,什么时候偷过懒?你又什么时候帮三儿交过学费了?今天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说清楚!”

“二……二哥……”吴丽身子一颤,吓得搂着刘国忠胳膊的手都抽了出来,惴惴不安道,“二哥……你,你别介意,我们……我们就是开玩笑,没说你什么。”

“没说我?”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刘国忠没发达的时候,自己可是全心全意的对这个妹妹好,那时候她想找个工作,是吴四海托了关系,又花了钱打点,让她进了县里的针织公司。那可是九十年代初,几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如今呢?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在背后说自己好吃懒做!

吴修文这时候也带着女孩们走到了桌前,细细打量桌上诸人,除了自己的小姑姑小姑父两口子之外,还有自己的表弟刘望和一个面相还不错的女孩儿。其余除了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年轻人不认识之外,都是他的姑姑姑父。他此时心里有气,也不跟众人打招呼,随手扯了旁边一张椅子,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脸上神情似乎在说:“我听着你们分个清楚明白呢!”

“你当我的耳朵是摆设?说我好吃懒做,我们就说道说道,到底是谁好吃懒做!”吴四海气得身子直抖。

这时候正好吴春义和吴春志两人也拖家带口的过来了,看到场面如此紧张,连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吴玲正想低声解释,吴四海已经大吼起来:“二娃子,你来得正好,你给老子作证,看老子有没有说谎!”

吴春志昨天可是真正见识了吴修文如今的财力,区区四五千块软妹币不放在眼里不说,平时开的那车,那才是真正的豪车名车,随便一辆都够得他奋斗一辈子的了。而且他本来就比较孝顺,对二叔的话不敢反驳,为难道:“叔……我们做小辈的,这事你就别让我参和了,行吗?”

“放屁!老子又没为难你,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就行了,又没让你昧着良心说话!”吴四海眼睛瞪得通红,怒道,“难道你也以为老子是个穷鬼,看不起老子?”

“二叔……这里人这么多,闹起来不是让人笑话?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好不?”吴春义不敢怠慢,连忙劝说二叔稍息雷霆怒火。

因为太过愤怒,吴四海这时候反而显得十分的冷静,冷笑道:“有什么好回家的?他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编乱造,自然就有胆量当面对质,你还怕丑着你了?”

“够了!吴四海,收敛一点,我这老太婆还没死呢!而且刘国忠帮了你家这是事实,哪轮到你在这吵闹?”老太太冷着脸道。

“妈……”吴四海委屈得很,辛辛苦苦供养了你老人家十几年,咱也不求你帮着我说话,但至少也要坐到不偏不倚吧?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小女儿和女婿?

“是啊……二哥,我在这里给你认个错,今天就这么算了吧,咱们毕竟是亲兄妹,闹起来不好看。”吴丽这时候也低头认错。

“呸!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时候记得是亲兄妹了?”一看到吴丽,吴四海就怒火万丈,手指着桌上大马金刀坐着的那个年轻人道,“姜勇是你的外侄,当初他在工地上骂我老狗,还叫着跳着要打我,要杀我全家的时候,你当时在干什么?”

吴四海委屈的大吼道:“当年你们刘家没发达的时候,我吴四海对你们可是仁至义尽,老太太当时是我供养着,你却把儿子送到老太太这里来,当时刘望要读书,学费是谁在交?生活费是谁在开?这些你不记得不要紧,我吴四海也没奢望你们报答。可是他姜勇毕竟是个外人,他骂我老狗,要打我杀我,你为什么要在旁边帮腔?啊?你那时候可还记得我们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