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一错再错 理不清谁之过

白衣少女淡淡说来,语声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听得罗雁秋如沐春风,心中大感快慰。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听话,听话!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少女嗔道:“你怎么还叫我姑娘呀?”

罗雁秋一怔道:“但不知在下该叫姑娘什么?”

白衣少女脱口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爹爹和叔父们都叫我琼儿吗?”

罗雁秋讷讷说道:“这……这有些不妥吧?”

白衣少女噗哧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妥,难道你叫我琼儿就变成我的长辈了吗?”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不错,不过……”

他迟疑了片刻,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叫道:“琼儿!”

白衣少女展颜一笑,娇靥上如春花绽放,被罗雁秋一声呼叫,似是芳心中有着无限的喜悦。

半晌之后,她突地喟然一叹!

罗雁秋诧然问道:“琼儿,你可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白衣少女道:“我一生中要算此刻最愉快了。”

罗雁秋大惑不解,道:“那你为什么叹气?”

白衣少女肃然说道:“俗语说:好事多磨,我在为未来担忧。”

罗雁秋心思剔透玲珑,又是天生情种,怎会听不出白衣少女语中的含意,但却故作不解,茫然问道:“你担心什么?”

白衣少女娇靥一红,佯嗔道:“我担忧的事,为什么要对你说?”

罗雁秋一笑道:“那算我多嘴就是了。”

白衣少女突道:“你是个奇怪的人。”

罗雁秋虽是聪明绝顶,也猜不透她突然说出这话的用意,一怔说道:“是么?但不知在下有什么奇怪之处?”

白衣少女道:“我虽和你仅仅见面数次,但却觉得你既聪明,又愚蠢,既粗暴,又温柔,既冷漠,又多情……”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我当真有那么多优点吗?”

白衣少女娇靥微变,幽幽说道:“你可是生气了?”

罗雁秋想起无论是在九幽谷、七绝山庄或是那处石洞之中,所表现的尽是粗暴、蛮横、笨拙,自己想起,也觉汗颜,此时见白衣少女误认他生气,遂一笑说道:“在下字字出自肺腑,自忖毫无可取之处,是以对你的称赞,实是愧不敢当。”

白衣少女似是这才放下心来,一笑说道:“别谦虚啦,人家还没说完,你就打岔!”

罗雁秋道:“那真是抱歉了,请继续说吧!”

白衣少女微笑说道:“你可还记得在七绝山庄之时,我骂你俗不可耐吗?”

罗雁秋脸面一红道:“当然记得。”

他想起白衣少女在九幽谷把那粒佛珠,当作红豆送他之时,自己竟然全不知红豆相思之事,遂又补上一句道:“我那时确是俗不可耐。”

白衣少女道:“不过你现在却完全变了,变得真快。”

罗雁秋脱口说道:“那要感谢那位老前辈的教诲了。”

白衣少女诧然问道:“哪位老前辈呀?”

罗雁秋道:“就是住在这里的黑衣老人。”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说道:“我遇见你,便几乎忘了正事啦,那黑衣老人可是死了吗?”

罗雁秋脸上突地掠过一抹忧戚之色,低声说道:“可怜的老人,他已含冤离开人世了!”

他双目中突地精芒暴射,大声说道:“我罗雁秋有生之日,誓必为他昭雪沉冤!”一顿又道:“你怎地知道他死去了?”

白衣少女见他神态突然转变,似是心中颇为激动,诧然说道:“你怎么啦?那黑衣老人之死,我是听师父说的。”

罗雁秋还误认为她师父,便是在司徒霜墓前救自己的净尘庵主,他怀恩感德,心中油然生出敬仰之心,语音又转柔和,说道:“令师可好吗?”

他一顿,又道:“令师虽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但到现在还不知她老人家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似是大感惊诧,说道:“我师父说,她已足有百年未离天山,但不知她何时对你有救命之恩?”

罗雁秋一听白衣少女师父,住在天山,急急问道:“那么令师可是天山神尼吗?”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不错,家师便是号有东西双仙之称的天山神尼,我们第一次见面之时,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罗雁秋想到黑衣老人的百载沉冤,不禁怒火狂炽,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双仙?虚有其名!”

白衣少女听得微感错愕,尚未说话,绿云、素月两个小婢,已双双同时跨前一步,娇声叱道:“不许胡说!”

罗雁秋星目一翻,方要发作,只听白衣少女转首向两个小婢说道:“要你们两个丫头多个什么嘴,还不退下。”

她虽是缓缓说着,但却含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力,两个小婢齐齐地垂首退下。

然后又肃然向罗雁秋道:“我师父百年未莅江湖,她虽不会对你有恩,但却也绝不致和你结怨,不知你为何要毁谤她老人家?”她语音平和,但已显露出些微不悦。

罗雁秋想到那黑衣老人之言中,似是对天山神尼,毫无怨恨之意,不禁觉得出言大是莽撞。

但他乃生性倔强之人,话既出口,又不便认错,是以仍自傲然说道:“一百年前,空空大师设计陷害那黑衣老人,令师虽非主谋,却也难逃合谋之嫌。”

白衣少女睁大一双星眸,满现诧异之色,说道:“你说什么?”

她脑中似是无法突然接受罗雁秋说的这番话,略一定神之后,又道:“我师父叫我来这里替她埋葬一个可怜的黑衣老人,却不料碰见了你,唉!你说的话,我虽不敢说不对,但我师父天山神尼和我师叔空空大师,决不是陷害他人之人。”

罗雁秋血液之中,似是有着极强烈的同情之心,他一听白衣少女为东西双仙辩护,不由冷哼一声道:“那黑衣老人被此反四象大阵一困百载,他生平之中,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结过一个仇敌,临死时,尚自不知为何,像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之事,也是号称东西双仙,被武林中尊敬为泰山北斗之人所应为的吗?”

白衣少女略一思忖,说道:“我师又自称百年从未离开过天山,但又突然命我来埋葬一个黑衣老人,我也觉得颇感奇怪,她虽不是有意陷害此人,但这其中必然另有原因,等我问清楚了再告诉你好吗?”

罗雁秋傲然说道:“不必了,将来我自会找东西双仙了断。”

他一时任性,是以说的话愈来愈是生硬、狂傲。

这一对青年男女本是情意互通,言语相投,但此刻又造成了极为尴尬的局面。

白衣少女听得罗雁秋说出如此狂妄之言,似是也微感震怒,冷哼一声,说道:“你有多大能耐,敢找东西双仙了断,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气愤得别过头去。

罗雁秋听她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本还要出言顶撞,但想起来这不愉快的情势,完全是自己造成,于是强自忍隐着,大步向木屋中走去。

白衣少女直气得娇躯一颤,恨恨说道:“不知好歹!”

绿云、素月两个小婢连忙上前扶着白衣少女,只听绿云说道:“主人别为这种人生气,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白衣少女似是怅惘良久,才轻叹一声,说道:“你们去看看,那黑衣老人可掩埋了吗?”

只听木屋内传出罗雁秋冷冷的声音,说道:“不劳费心,三位还是请便吧!”

片刻之后,一声嘹亮鸾鸣划空响起,白衣少女已黯然离去。

罗雁秋见白衣少女含愤离去,一方面暗自埋怨,一方面也生出一种怅惘莫名之情,他在木屋之中,呆呆地出了一会子神,暗自忖道:以我眼下武功,要和东西双仙那样介于仙侠之间的高人,一争雄长,岂不是以卵击石?现在白衣少女一走,如将实情禀知她师父天山神尼,也许会生出麻烦,此处练功虽是最理想的场所,若一旦被东西双仙得知,却非得另外觅地潜练不可。

他把东西收拾妥当,并采撷了一大堆名为“四季丹华”的山花,用黑衣老人所赠的黑色长衫包了起来,然后,向黑衣老人墓前拜了三拜,大步向东边树林走去。

从百妙佛珠记载中,他已经知道这“反四象大阵”之法,便是一株被除,全阵妙用立失,遂选了一株较细的树前站定,暗中运气,凝聚着全身功力,一掌横切而出!

以罗雁秋此时功力,要想一时将那两人合抱的树干劈倒,本成问题,何况他误饮泉水中毒,数十天未进食物!

岂料他一掌劈出之后,只听一声咔嚓大响,那粗大的树干,竟齐根而折,轰隆一声,倒在地上,立时枝叶纷飞,尘土满空!

这一奇迹的发生,立将罗雁秋惊怔当地。

他怎知道所误饮的泉水,虽是奇毒无比,但因毒潭四周,长满了无数株终年常开的奇花“四季丹华”,那毒潭之水,竟将集天地灵秀而生奇花的精华,向根部吸收而去,是以人若饮水中毒而复愈之后,不惟从此百毒不侵,而且功力倍增。

罗雁秋怔了一会之后,还以为是黑衣老人阴灵相助,遂将那树干截成一段长约一丈的木柱,用手将树皮剥去,运指写了三个大字“情圣墓”。

罗雁秋将墓碑竖好,心中似是安慰了许多,再度往林外走去。

果然,他穿行林中,与入林时一样,眼前再无幻象发生。

罗雁秋走出树林之后,突然想到这“反四象大阵”既破,任何人兽都可自由出入,对葬身花丛中黑衣老人的尸体,甚不安全,而且那毒泉之水,也可能害人,不禁暗自忖道:这阵势既名为“反四象大阵”,而且又只能阻碍出阵之人,想未定有能限制人进入的“正四象阵”

了?

当下又将那“百妙秘籍”取出,一一找寻,果然发现那“正四象大阵”的布置之法。

而那“正四象阵”之布置若是从新开始,自是极为繁难,但若正反互变,则是简易无比,原来若由反四象阵,改成“正四象阵”只须在每边除去一株即可。

罗雁秋大喜之下,立将“百妙秘籍”收好,然后到每边除去一株,便直向东方奔去。

此时正是夕阳衔山时刻,西边天际,映着一抹抹的彩霞,甚是壮丽。

雁秋遂伸手在黑衣包裹中抓了一把山花放进口中,只觉得入口生津,不惟饥渴全失,而疲惫之感亦消,不由精神大振,展开上乘轻功,继续向前飞驰。

转瞬之间,他便将离开这曾住过月余的峰头,眼前却是突然耸起一片横广数十丈的平滑石壁。

罗雁秋突然心中一动,暗忖:“我似是听黑衣老人说过,这些连绵无尽的山峰为阿尔金山,但却不知此峰何名?为了他日来访方便,我何不题名“情圣峰”于这片峭壁之上,且可藉以纪念那黑衣老人。”

念随意动,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轻轻跳起七八丈然后两脚互踢,两臂一张,便又飘然上升五丈!

就在第二次上升之时,他左手已掣出白霜剑,立刻在石壁上挖了一个仅容下脚尖的小洞,一只脚踏入其中。

罗雁秋一得到着力之处,当下真气微凝,再度上跳六丈。

他靠着白霜剑之助,终於猱升到距壁顶十丈之处,并运力刻下一个丈余见方的“情”字!

“圣峰”两字,亦是各距十丈,字体一般大小。

罗雁秋跃下石壁之后,略一运气调息,便再度向前走去。

他本来预定就在这附近山中,找一处隐秘洞穴,苦练那“百妙秘籍”上所载神功,但他乃宅心忠厚之人,一想到玄阴叟对他的倚重期许,便觉得先应将此事禀告恩师,是以一路之上,径奔唐古拉山九幽谷而去。

岂知他到达九幽谷阴风洞之后,洞口早封,破门而入,也是未见到一个人影。

他虽是有些微失望之情,但却为另外一种喜悦所代替,那就是乘着无人之时,在阴风洞中苦练武功。

须知武学一道,虽是博杂万端,但仔细考究起来,也不外练力、养气、取巧三诀,而养气尤为练力、取巧之本。

罗雁秋既是任、督二脉已通,且又因误饮毒泉之水,而增了约有一甲子的功力,早已奠定了进入大成之境的基础。

而那“百妙秘籍”所载的,虽是博大精深的绝学,但俱都附有练习修为的实用法门,但饶是如此,若是要练成其中任何一种,也不是一年半载之功。

幸而罗雁秋是武林中的天纵奇才,他竟在三月之内,将“玄门一元罡气”,练俱了五成功力。

那“玄门一元罡气”,是以养生为主,练气化神,由神还虚,保精固元,练至火候,能返老还童,克敌于举手投足之间。

一日深夜,当罗雁秋准备再练“佛门般若禅功”之时,突然听到洞外有夜行人的衣袂飘风之声,而以那声音辨来,来人似是颇多,不由剑眉一皱,不知这深夜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此时轻功已臻上乘,黑衣大袖微拂,便已无声无息地飘出洞外。

罗雁秋内力深厚,已有黑夜视物之能,但他一站定身形,尚未看清洞外人物,而洞外之人,却似已把他看得十分清楚,只听一人惊呼出声:“百毒魔君!”

那惊呼之声未歇,却听破空之声连响,无数暗器自四面八方袭来。

黑夜中,自己身形何以立即被人发现,而所呼“百毒魔君”

究指何人?

但是,那如漫天花雨洒罩而来的暗器,却是齐集他的一身,当下大喝一声,叱道:“何方鼠辈!竟敢暗箭伤人!”

体内真气疾转,立即运起“玄门一元罡气”,遍布全身,袭来的暗器,俱在他身外三尺之处,簌簌落下。

他此时虽被这般人的行动,激起了无边的愤怒,但却强自压抑着泛现的杀机,锐利的目光环扫了那两丈以外,高低肥瘦不等的二十几人一眼,却是不禁一怔。

因为其中一位道装老者,便是曾亲率两位师弟,抢夺百妙佛珠的华山派现任掌门,皓首云九司空长卿。

原来司空长卿隐身在那株有百妙佛珠的虬松之上,一直未动,直待紫虚道人走后,他才悄然离去,成为那一场蛇劫的虎口余生。

此时,这眼前之人自然是那些被他号召而来找玄阴叟苍古虚,为那些死难之人报仇的各大门派高手。

但是罗雁秋怎知个中因果,他一见皓首云龙身在其中,知道眼前之人,俱是来自各大门派,这一来更激发了他积压已久的愤怒之情,大喝一声道:“外表伪善,内心奸诈,我罗雁秋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们!”

他纵身一跃,直飞过去,遥空一掌,劈向皓首云龙司空长卿。

一股强猛的暗劲,无声无声地直撞过去,掌风到处,惨叫之声遂起,司空长卿的身躯,呼地一声,飞起空中,摔出三丈远近。

须知他这一掌发出,不知不觉间,已运起“玄门一元罡气”,罗雁秋自己也不知道这击出的一掌,力量多大,他只因这眼前之人,是一代掌门宗师身份,武学造诣已非凡俗可比,是以这一击用出了八成功力。

但他见只这一掌,便把华山派掌门震死,几乎不相信是自己所为,不禁当场怔住。

而环伺周围的各大门派高手,见他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力,不禁为之一呆。

半晌之后,才听到一声低沉的佛号响起,一个身躯修伟、相貌威猛的和尚,大步排众而出。

那和尚朗星似的双目一睁,霍地两道寒光电奔而出,沉声诧然问道:“施上自称是罗雁秋吗?”

罗雁秋傲然说道:“正是区区在下。”

那和尚似是仍未深信,又复问道:“难道施主可是先拜东海三侠,后投雪山派而改师玄阴叟苍古虚的罗雁秋?”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出家人说话,怎地这般罗嗦,什么东海三侠,在下尚不知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会拜他为师!”

皆因有关罗雁秋的一切身世,自丧失记忆后,玄阴叟从不许门下提起,是以他对侠名素著的授业恩师,竟自懵然无知。

但他此言一出,却立即引起各大门派中人的一阵腾笑,只因武林中人最重师道,不论黑白两道均不例外。

只听其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想不到人世之间,真有不认恩师之人……”

他话未说完,已被罗雁秋一声焦雷似的大喝截断,道:“住口!你说哪个是不认师门之人,在下朝夕守在这阴风洞中,便是等待恩师的归来。”

那和尚又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这般说,就令老衲不解了。”

罗雁秋冷冷道:“在下说得明明白白,不知你还有什么不解。”

那和尚哈哈笑道:“但不知施主和百毒魔君有什么渊源?”

罗雁秋诧然说道:“在下向不知什么百毒魔君……”他说至此,倏然住口。

须知他也是聪慧绝伦之人,忽然想起自己所穿这件黑袍,莫不是与百毒魔君有什么关连,是以引起他们的误会?

他思忖未完,只听那和尚又道:“施主既与百毒魔君毫无渊源,不知身上‘百毒衣’是从何处得来?”

罗雁秋暗忖:果然与我身上这件黑袍有关,但却冷冷一笑说道:“从何处得来,你管不着!”

那和尚双目一睁,肃然说道:“百毒魔君在一百年前,以一身诡异超绝武功和善用歹毒的奇能,横行武林,而这一件百毒衣,不惟触者立死,就是穿在身上,所经之处,其毒祸也为害人畜,是以……”

罗雁秋突地仰天发出一阵狂笑,截断他的话道:“胡说!若是这件黑袍真像你说的一样,怎么我穿在身上还是好好的?而你们这一般人也还没有死?”

他任性已惯,虽是从黑衣老人处学到一些谈吐应对的礼仪,但在激动之下,又脱口说出这种狂妄之言。

须知这老和尚,乃是少林派当代掌门灵根大师,不惟在派中辈份极高,即使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极为尊崇,当今之世,几曾有人对他如此喝叱,他虽是修养功深,也不禁气得身形一阵颤动。

灵根大师毕竟不愧为一代高僧,他一阵激动之后,连呼了两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便又恢复了平静,肃然说道:“老衲亦是听江湖传言,施主若这般相问,老衲亦是无言以对了。”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江湖传言,未必尽是真实,大和尚这般相信江湖传言,不觉得太幼稚吗?”

灵根大师被他抢白得脸上一热,低喧了一声佛号,又道:“江湖传言,虽未必尽皆可信,但眼前却也有一件可信的事实。”

罗雁秋诧然问道:“什么可信的事实?”

灵根大师道:“施主身上所穿的,确是一件百毒衣。”

罗雁秋道:“何以见得?”

突然,那刚才发话的沙哑声音,抢着说道:“小娃儿,还要耍赖,那百毒衣愈是在夜暗之中,所发的红光愈强,不然,老夫方才也不会误认你是百毒魔君了。”

话声刚落,只见在场群雄齐地向两侧闪让,从最后方走出一人。

此人身形甚是矮小,头梳冲天髻,额下留几根稀疏的胡须,他与体形修伟的灵根大师站在一起,显得极不协调。

那矮老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刚行站定之后,便道:“老夫青城掌门,云中鹤高峻。”

罗雁秋方自诧然低头,察看他身上所着之百毒衣,是否真的发出红光,哪里注意到云中鹤高峻的自我介绍。

云中鹤见他未听自己之言,却似极为震怒,大喝一声道:“小娃儿,你低头看个什么?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又怎能看得出来?”

罗雁秋倏然抬头,冷冷说道:“难道穿在别人身上之时,我也看不出吗?”

他忽觉脑子中模模糊糊,似是那黑衣老人穿着之时,他因误饮泉水中毒,每逢夜晚,特感不适,好像并未注意,又好像那黑衣老人在夜晚之时,从未穿过,思索了一阵,仍未捕捉到清晰显明的记忆。

云中鹤一手捻着那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似是颇为得意地说道:“小娃儿,你若将那百毒衣和解药一齐交出,老夫便暂时饶你一死,关于苍古虚老怪所作的罪孽,老夫等再找他算帐。”

他此言一出,立将各大门派人物的复仇怒火,转换为逼使罗雁秋交出百毒衣及解药的贪念,于是目光齐向罗雁秋的黑衣之上投去。

罗雁秋听他骂玄阴叟为老怪物,不由气血上冲,大喝一声道:“你敢出口不逊!”呼的一掌,向云中鹤高峻拍去。

他因刚才一掌运气“玄门一元罡气”,毙死皓首云龙司空长卿后,甚感追悔,故这一掌只用出七成内家真力。

但云中鹤却不知就里,一跳闪过,他似是早已全神戒备。

罗雁秋收势停身,晒然一笑道:“我若诚心要伤你,难道你还躲得开吗?”

云中鹤高峻老脸一红,未及说话,便听灵根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道:“高施主说得不错,小施主若将百毒衣交出,当场焚毁,我们各大门派中人,便不再为难施主了。”

罗雁秋见灵根大师也是这般说,还以为他也起了贪念,遂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出家之人,也是难泯贪念,你们以为我罗雁秋是小孩子吗?”

此时,一个距离罗雁秋最近之人,突然惊呼一声,说道:“请各位试一运气,恐怕我等全都中毒了?”

各大门派高手闻言,齐地暗吃一惊,试一运气之后,除了几个内力深厚的前辈人物,尚无感觉外,果已觉出真气不畅。

立时之间,惊恐愤怒之情弥漫群雄之中,齐向罗雁秋前逼去。

罗雁秋大喝一声道:“你们要干什么?”他喝问之后,仍是傲然卓立,一动未动,似是全然未放在心上。

云中鹤高峻霍地冷笑一声,却向灵根大师说道:“大和尚,若不是你婆婆妈妈的,发什么慈悲心肠,我等早已将这阴风洞毁掉,也用不着现在大费手脚了!”

他说完之后,突地大喝一声:“大家还不按照预定计划动手,难道真要坐以待死吗?”

罗雁秋高声大喝道:“你们索性揭开假仁假义的面具,一齐出手吧!”

他话声刚落,已听背后“轰”然声响,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倾刻之间,沙石四飞,烟尘弥漫,罗雁秋不必再看,已知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根大师低喧了声佛号道:“罪过罪过,惟望我佛慈悲。”

罗雁秋一见自命为各大门派的侠义中人,居然暗下毒手,炸毁阴风洞,不由双目尽赤,气愤填膺,大喝一声道:“我和你们拼了!”猛吸一口真气,玄门一元罡气己然遍布全身,双掌一错“呼呼!”拍出两掌。

他这两掌本是怒极而发,用出十成功力,两掌拍出之后,便听两声凄厉惨嚎响起,连尸体也不知摔向何处。

灵根大师又自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过:“杀劫既起,在劫难逃,老衲已顾不得许多了。”

僧衣飘风,他已纵身挡在罗雁秋身前。

罗雁秋杀机已起,再难阻遏,愤然说道:“我要用你们的尸骨,重建阴风洞!”一掌向灵根大师劈去。

灵根大师眼见罗雁秋一掌劈来,早已凝神戒备,他双掌平胸推出,硬接了罗雁秋一掌。

两股强劲的潜力一接,灵根大师突觉一身气血一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三步。

罗雁秋大喝一声道:“再接我一掌试!”第二掌紧随着劈击出手。

灵根大师虽见罗雁秋一掌击毙司空长卿,但仍然不信他年纪轻轻,会有此种惊世骇俗的功力,是以存心一试,但对了一掌之后,心中已然大骇,此刻目睹他第二掌来势,较第一掌尤为凶猛,哪里还敢硬接,侧身一闪,让避开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如影随形,立时欺身直进。

灵根大师情急之下,返身一掌劈出。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喝道:“小娃儿休要欺人太甚!”云中鹤高峻已自背后一掌攻到。

罗雁秋追击的身形不变,右手依然拍向灵根大师全力而发的一掌,左手却向后疾拂而出,迎向高峻蓄势击来的掌势。

云中鹤高峻虽是一代掌门宗师身份,武功深厚,经验丰富,也未料到罗雁秋前后受敌之下,竟能同时还击。

就在这一瞬之间,只听两声“啪啪!”轻响,遂听两声闷哼传来,灵根大师一个修伟的身躯扑通跌地不起,而云中鹤的瘦小身形,却被震得摔出去丈余!

这两人似是全都伤势极重,立刻闭目调息起来。

罗雁秋一掌震伤两大掌门宗师,其余之人俱都骇然怔住,他看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各大门派弟子,似也不便再施辣手。

蓦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罗雁秋耳边响起,说道:“好个狠毒的娃儿,你且尝尝老夫‘五绝’的滋味!”

他话出口之时号称“五绝”的五种见血封喉的歹毒暗器,已分向罗雁秋全身上下袭到。

原来此人身形瘦长,生得凹目削腮,身着白衣,正是峨眉派掌门五绝神翁匡茂澜,他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但却因生性阴沉,故而练成歹毒已极的五绝暗器。

那五绝暗器顾名思义,便是有五种,即毒沙、毒针、毒粉、毒液和毒气。五绝神翁匡茂澜将五绝同时施出,尚还是第一次。

须知这五种暗器发出时,无声无息,而且又是在夜暗之中,要想躲闪更是不易。

是以在这瞬息之间,罗雁秋已吸进了甚多毒粉、毒气,周身上下,也中了了无数毒针、毒沙、毒液。

只听五绝神翁阴阴一笑,道:“我师弟瘦钟离敖融被苍古虚老怪伤在掌下,又复抢去百妙佛珠,这债都只好算在你的身上了。”

他自信罗雁秋必死无疑,是以从从容容直向罗雁秋身前走去。但他也是千密一疏,却没料到罗雁秋身穿百毒衣,能使丈余外之人神秘中毒,而自己却安然无恙,这其中定然大有道理。

果然罗雁秋身中五绝毒器,仍是浑如未觉,夷然不惧道:“什么五绝暗器,我罗雁秋还不在乎这点雕虫小技!”话落掌出,一掌向五绝神翁拍去。

五绝神翁料不到他身中五种见血封喉的剧毒,仍能出手施袭,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