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今日天气闷得异常,凤歌跑回来出了一身汗,脸上伤口流出的血迹已经风干,呈现出怪异的形状。

她到河边停了会,看着自己脸上新添的伤痕,心里害怕的很。

如果,祁言不要她,该怎么办?

凤歌摇摇头,不会的,祁言说过,不会不要她的!一定不会的!

她将手帕在河水里湿了湿,拿出来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再取出一方罗帕将自己受伤的脸蒙上。随后又看着河水中的倒影,很认真的整了整发髻,衣冠,待勉强能看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祁言,等我。”

凤歌一路来到她买下来的宅子门口,看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大门,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青鸾这小子还是挺靠谱的,这宅子看起来确实像成亲的地方。

凤歌在门外平复了心情,缓缓抬脚迈入院落。

先是贴了一个大大喜字的墙壁,上面挂着几盏红色灯笼,喜气洋洋的让人高兴。她继续向前,可以看到敞开着的大堂房门,被青鸾布置之后,大堂也变得红彤彤的,喜庆。

可是,喜庆的大堂内,凤歌远远看到里面有一对新人穿着红衣拜堂。离得太远她看不真切,中间像是隔着雾气,看起来是真的又像是一场梦一样飘渺。

男子身姿俊朗,穿着一身红衣,像是天地间最帅气的人。身旁的女子姿态娇莹,蒙着盖头看不到容貌,但抬手投足间也不输雅致。

凤歌揉了揉被泪水眯了的双眼。

那个新郎官,是祁言吧?

他穿新衣,真好看。

凤歌的脚步停在院子里,一步也再难向前去。她就站在那里望着祁言和另一个人拜天地,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里却是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泪水。

原来真的如陈贵人所言,祁言他,娶的并非她。

不过祁言成亲,她应该高兴的呀。

为什么会哭?

太高兴了吧?高兴的,眼泪都止不住了。

“小凤。”

不知何时过来的楚池将清波剑递到凤歌面前,他神色哀伤的看着凤歌,道:“要不要一起劫亲?”

凤歌回眸,将视线聚焦在楚池身上,他也穿了一件白衣,虽然没像凤歌这样狼狈,但脸上的神情却表明他难受的要命。

凤歌擦了擦眼泪,接过清波剑道:“好,我们两个穿着白衣,将他们二人的红衣服给拆散了!”

楚池默然,回头看着那对新人,目光聚焦在新娘身上。

这时候,只听里面多总管尖锐的嗓门高声喊道:“夫妻对拜~”

祁言和新娘双双转身,二人相对,凤歌这才看见祁言的侧脸,他没有笑也没有排斥,神色就像平日里披奏折一样,平静理智。

“慢着!”

凤歌握着清波剑走进大堂,目光紧紧盯在祁言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多总管看见凤歌进来,心里大呼不好,连忙过去想接过凤歌手中的清波剑,却被她拒绝。

“祁言,”凤歌叫他,语气平淡的像她问他有没有批完奏折一样,“我猜今天会下雨,你觉得呢?”

平时凤歌爱和祁言打赌,都是赌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比如多总管被派出宣旨的时候,凤歌会打赌是任不贱上来奉茶。

祁言心中明了,却一直惯着她,不和她争辩。

这次,祁言没有说话,他回头看着凤歌,眸色淡淡的,有些不真实。

他道:“多总管,继续吧。”

一句话,让凤歌辛辛苦苦的伪装彻底崩溃了,她拼了命从陈贵人那里跑出来,不是为了听这样一句话!

就算陈贵人说祁言不是真的爱她,就算她说祁言的父亲默许灭第五家,就算她说,祁言要娶的的人根本不是她!可那又怎么样?祁言没有承认,那就不是真的!

所以她拼了命也要跑回来看一眼,就在刚刚,凤歌看到祁言和别人成亲,她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她没有按时出现,祁言生气了闹别扭而已。

可是,祁言却说继续吧。

凤歌瞬时觉得可笑,一来为自己苦苦付出的感情,二来,为自己苦苦张罗的宅子,成了祁言和别人的婚堂!

“祁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凤歌哑着嗓子问道,她嗓子现在难受的厉害,说句话都是艰难,“傻到可以让你玩弄于股长之中,傻到付出了一切就为你一句话!”

她的眼泪止不住,沿着脸颊落到还没愈合的伤口上,生疼。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哭成这个德行,流泪和呼吸一样随便。

这时候,外面暗色的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增添了这个夜晚的诡异。

凤歌哑声道:“当年你说,你不想要不喜欢的人当你妻子,我说好,她们配不上你。然后我拿着第五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为你赌了一把,却还是输了,输的家破人亡!”

凤歌开始哽咽,身体也颤抖起来,她尽力撑着自己的脊梁,不想在这个时候示弱。

“后来,你来找我,你说,快过年了,跟我回去吧。我说好,有你的地方才是家!然后,是你受伤昏迷,我给自己摆好了毒酒,穿着嫁衣要和你一起走!到现在,你说要和我成亲,我说好,在京城里跑了一整天,就为这一个,你和别人成亲的宅子!”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将面上的帕子打湿,伤口也疼得厉害,胸口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祁言,从来都是你说什么,我就说好。难道这次,你也要我看着你和别人成亲,然后笑着,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