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平静

看着慕容薇的脸庞,韩问想起记忆中那张相似的脸庞。

”难道终究是我的幻想么?过去的终究是找不到了......”

韩问心中低叹,难免有些悲哀之感。

慕容薇挑眉:”怎么,你不乐意?”

一边藏起来的香桃顿时心就提起来了,粉拳握得死紧。

”不瞒王妃。”韩问声音低沉:”王妃也知道我妻子的事情,自从她去世之后,韩问心中已不想再纳新妻。”

慕容薇愣了下,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你也节哀顺变吧。”慕容薇只能这么说了。

韩问苦笑道:”韩问不敢忘记过去的事情,如今更无意娶妻,害了人家姑娘。”

慕容薇点点头,好言宽慰了一下。

韩问拱手告退,心中叹息,原来这世界上到底是没有两个一样的人呢。

阿元,我原道那日遇到洛王妃是天意,不然这世上怎有这样两个相似之人?

我本想着能偶尔看看洛王妃,像是你还在这世上,但今日一想,到底是可笑至极。

终究是我荒谬了。

韩问心中茫然,许久想道:或许是该辞别回江南的时候了。

屋里慕容薇端起茶杯,眸光瞥向屏风,叹道:”你都听到了?”

香桃红着眼睛从屏风后出来了。

”别哭,咱们香桃是个好姑娘,难道怕以后遇不到更好的?”

慕容薇安慰道,”放心,我定给你安排个好人家。”

香桃带着哭腔道:”是不是奴婢不讨人喜欢?”

慕容薇哭笑不得:”不是,他又不知道我要许配谁给他,但我出头,想必他也能猜得出来是我身边人。既见他无意,我也不能勉强。何况,他家中那些事儿也是够麻烦,你嫁给他我还不放心呢。”

香桃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慕容薇无奈地摇摇头,打发她下去了。

绿儿叹道:”真是没想到......不过我开始也不看好,那位韩公子是大家族出身,怎么瞧得上咱们这样的婢‘女’?”

慕容薇淡淡道:”我身边的人谁敢瞧不起?既然他无意,一心吊念亡妻,也不必要再强求了。”

经过此事,慕容薇也有些心中不快,便是到庄子里走走,想去‘荡’舟

还是那条河,还是那个划船的老翁,岸边的孩童在胡‘乱’跑动玩闹,河中生长的莲蓬和菱角都青翠‘欲’滴。

更有一片叶子近乎紫‘色’的菱叶在河中盛放,船往前行,慕容薇忽然听到一阵箫声。

箫声清越,回环往复,缠绵悱恻,深情动人,让人听着便为之入‘迷’,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慕容薇怔怔地听着,忽而取出随身携带的布袋,取了一只紫竹箫,和着这音乐吹奏一曲《紫菱洲歌》。

绿儿和初晴陪在身边,听得入‘迷’,只觉天地宽阔,流水悠悠,当此刻一缕萧音不绝,真有空彻之感。

初晴伸手采了片紫菱,单手支着下颌朝远处看去,忽而看到一艘小船顺着流水而来,船头一个白衣翩然的公子在吹箫。

那公子光是侧面看着就是极美,乌发只用碧‘玉’簪簪起,戴着白‘玉’冠,衣袂翩翩,真仙人也。

一曲即罢,天地幽幽。

慕容薇转头看去,便看到那个熟悉的人长身而立,仿佛芝兰‘玉’树。

虽然初始只闻其声,但此刻心中便是知道,就是那人。

忽而竟有知音之感。

慕容薇微微一笑,看那船靠得近了。

初晴丫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顿时看呆了。

绿儿自然是见过萧景澜的,此刻便是有些吃惊。

”果然是你。”

慕容薇也没有什么讶异的样子,此刻看到萧景澜,倒是心中唏嘘不已。

遥想初相见时,谁又能料到今日的情形呢?

”是我

。”

跟随慕容薇而来的除了两个‘侍’‘女’,还有在船头守卫的一个王府‘侍’卫,这时候也是面带惊愕地看着萧景澜,呵斥道:”尔是何人!”

萧景澜只是独自‘操’舟而来,这时候却也风度翩翩,对那‘侍’卫道:”靖王之子萧景澜,你不必惊慌,我此来,是有些事情要跟洛王妃商议。”

慕容薇也淡淡道:”嗯,不用担心。”

既然来人是靖王的二王子,又跟慕容薇相识,‘侍’卫自然不敢再问什么。

只是当此刻在此地遇到这样一个陌生人,也着实是有些暧昧了!

那‘侍’卫便是眼神有些怪异,心道:莫非王妃和人有‘私’情?

也难怪他做如是想,毕竟萧景澜的俊美如谪仙,少有人能够不动容。

慕容薇也浑然不在意,这时候她也懒得管那些礼教之类的事情。

”船上有茶有酒,可请旧友一聚?”

萧景澜伸手朗然一笑,便是邀请慕容薇上船。

”乐意之至。”慕容薇便潇洒地起身直接跨到了那艘乌篷船上去了。

船头晃‘荡’了起来,但是萧景澜在船上这么一站,便是使了千斤坠的功夫,倒是稳如泰山,很快就平稳下来。

初晴目瞪口呆,绿儿也是有些惊慌:”王妃,这怎么好,不如到庄子上请郡王......”

按朝廷规矩,亲王的嫡长子继承王爵,而其他嫡子则可分为郡王。因此上虽然萧景澜还未成亲封王,但绿儿说萧景澜是郡王也并不奇怪。

慕容薇笑容灿烂,声如银铃:”何必拘束什么?我今日就是会会旧友,你们且不用一边伺候。”

萧景澜眸光一亮,看着她只道:”荷‘花’‘欲’开,可有赏‘花’的兴致?”

慕容薇抬手示意他随意

萧景澜心中大喜,便是划着船桨在绿儿她们的眼皮子底下直接转头而去。

初晴慌张不已地抓着绿儿的手叫道:”这可怎么好?咱们要不跟上去?”

绿儿也有些担心,她这些日子总觉得王妃情况不怎么好,但今日见到萧景澜,才方察觉不对劲来。

王妃正气着呢,她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比如跟萧景澜‘私’通或者......

那王府‘侍’卫也是频频要求绿儿跟上去。

只是见那艘船远去,船上人也只是默坐,看起来不像有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

绿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让艄公远远跟着,不近不远地坠在后面,但有事情也好救急。

初夏时节,满塘的荷‘花’其实尚为盛开,大片碧绿的荷叶生长在这片湖中,有那早开的已经打了‘花’骨朵,早有蜻蜓立上头。

萧景澜停下船,水‘波’‘荡’漾,小船轻轻摇晃着。

他拿起一边的陶壶,翻了桌子上两个越窑的青瓷杯倒了两杯酒。

酒‘色’澄碧,‘色’泽莹润,香气扑鼻。

”这是我采了青梅煮的酒,虽然没有昔日曹孟德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豪气,但今日遇上故人,也算开心畅快,请\u2015\u2015”

他飒然一笑,饮尽杯中酒,黑眸更越见‘精’神熠熠。

慕容薇也没有推拒,尝了一口,但觉香醇浓厚,还有淡淡的梅子清香,酒入愁肠,但都化作一声叹息。

”好酒。”

萧景澜看着那远远跟在后面的船,挑眉道:”没想到你会肯来此与我同坐,不担心洛王生气?”

慕容薇也难得豪气一回,横眉道:”礼教岂为我辈而设

!”

萧景澜大笑起来,笑声清越,但心中着实也有些惊异。

昔日见慕容薇,都道她是个最为守规矩的‘女’子,被他轻薄便是恼恨‘欲’绝,今日未曾想两人居然能坐在一起饮酒,放‘浪’形骸,也着实让人思之惊奇不已。

”竟未料到薇儿还有这等豪情,真有阮籍阮步兵的气魄!”

慕容薇慢慢品尝着杯中酒,但笑道:”难道‘女’子就不能有此豪情了么?生在世间,我们‘女’人已经是种种束缚,便是偶一猖狂,便又如何?”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循规守据的,其实她又何尝不想过畅快的生活?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因为萧明睿,她已经把这种期望暂时隐忍而已,并非真的不想畅游山水,优游林下。

只是作为‘女’子,在这个世界终究难以潇洒。

因为爱‘春’的事情她忍无可忍,便也不想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便是暂且抛开一切,潇洒一回又有何妨?

她已经牺牲了太多东西,今日便是又敞开心扉跟旧友畅谈人生,那又如何?

若是萧明睿因此怪罪,那他也不值得她慕容薇倾心相爱了!

萧景澜喟叹道:”实不知过去我一直未曾真的看透你。原来我们竟是一样人。我啊,也同样崇拜阮籍,魏晋风流,真是让人仰慕。”

慕容薇勾‘唇’,”我可不崇拜阮籍那‘性’子。”

两人便相对而坐。

有美酒焉能没有美人?

当此刻萧景澜也是心中留恋不已,想到京城流传的那些蜚短流长,看到慕容薇的样子,虽然外表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从她说的那些话语,神态,萧景澜怎会不明白她心中的伤痛?

只不过是被掩盖起来了罢

一时间,萧景澜心中涌起一股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仿佛二人便是成了相似的人。

其实大家都是可怜人罢了。

萧景澜自嘲道:”我虽如此说,但也无法像阮步兵那样潇洒,生在红尘,又如何超脱红尘?不过一俗人耳。”

慕容薇见他这么说,便笑:”你都是方外之人了,还算什么俗人?”

萧景澜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这几日就要去武当山了,以后不再回来。”

”这就要走了?”慕容薇迟疑了一下,遂问:”靖王妃不还在病中?”

”我是方外之人,还管这俗世尘务?当然,我出家为母祈福,如此也是大孝。”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哀戚之‘色’,甚是平静。

慕容薇知道他心中实际上有着不可告人之秘,似乎涉及了靖王府的家事,当然也不便探问。

”真是羡慕你,成了方外之人,跳出五行中,可比我这样快活得多了。”

”既心中不快,何不求去?”

慕容薇一怔,见他俊美的脸上目光灼灼,身体略微前倾,颇有些紧绷的身姿,摇头不语。

”为何这么说?”

萧景澜把玩着掌中的酒杯,转眸看向亭亭如盖的荷叶,问道:”你过得真的愉快么?萧明睿他能给你想要的吗?如今他又如此对你,竟移情别恋,你竟不恨他?”

慕容薇折了朵未开的荷‘花’在手中把玩,闻言笑了起来。

”笑什么?”

”谈不上恨,未像你说的那样,难道不爱就要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