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康王到达行宫的时候,钦天监推算的结果也一并快马送到了。

钦天监这次推算,是为了河北的干旱。推算的结果是,旱魃之气已成,恐有大旱。若早做打算,祈福供奉,虽能缓解,可是现在的已成的局势却也是无法回转了。这一季的作物,依旧不会重新活过来,怕是要绝收。

钦天监天象还是看得十分准的,至少十次有九次都是对的

。所以说,这一次的推演结果,纵然不能信十分,却至少可以信五分。

按照钦天监的意思,祈雨这事儿是不能再耽误了。为了表示诚心,皇帝作为天下君主,更是应该赶紧回京城亲自祈福。如此一来,才能感动上天,从而达到求雨的效果。

接到这个快报,皇帝沉吟许久,最后将折子扔给了李邺:“老二你怎么看?”

李邺打开折子看了一遍,沉吟片刻才道:“儿臣觉得钦天监的建议甚好。如此一来,求雨成功的话,父皇的威望便是能再提升许多。”

“太后病成那样,朕不放心。”皇帝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使劲的揉了揉眉心。心头补上一句:宜妃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再折腾了。总不好将她一人留在这边。

李邺自是不知皇帝的心思,只以为皇帝是真担心太后,也是叹了一口气:“太后如今的情况,的确是叫人担忧。只是到底国事重要——祈雨这事儿如今看来却是势在必行。就是京城,也快要有一个月没下雨了。再这般下去,只怕吃水都要成问题了。”

京城本就靠北边些,不是南边水润富饶的地方,这一旦干起来,也是不好处理。

皇帝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邺看着这个情况,便是知道怕是皇帝不愿意回去。想了想,于是开口道;“天这样热,父皇来回折腾也是不妥。祈雨又势在必行,倒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皇帝顿时好奇,看着李邺带了几分期待:“是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你说来与朕听听。”

“不如让大哥代了父皇去祈雨。”李邺温和一笑,略带几分腼腆的将这个法子说了出来:“大哥是嫡长子,身份贵重自是不必提。代替父皇祈雨,也是说得过去的。”

皇帝却是皱了眉头,盯着李邺看了好一阵子:“你果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儿臣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了。”李邺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的请罪:“儿臣愚笨,不能替父皇分忧。”

皇帝摆摆手,神色缓和下来;“这也不是你的错

。谁曾想朕今年刚动了避暑的心思,天就干了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邺站在一边不再说话了。这事儿他也只能提一嘴,再劝下去也就不合适了。

与李邺站在一处的八驸马和陶静平也是同样低头不言。

倒是皇帝想起这两个人来,笑着问:“八驸马,静平,你们怎么看?”

八驸马看了一眼李邺,点点头:“臣以为这也的确是个法子。”

陶静平也插话进来:“其实也并不一定非要康王,不论是端亲王,武王和庄王都是可以的。就是七皇子,也能担当此任。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的儿子自都是龙子。既是龙子,那自然都是尊贵无匹的。”

陶静平说这番话,其实已经算是明晃晃的替李邺说话了。简直就是在提醒皇帝:你看,端王也不错,选他罢。

皇帝含笑看了一眼陶静平,心道:果然是妻弟,这说话怎么看怎么都是向着端亲王的。不过,他这点也是极好的,并没有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倒是诚实得好。且话又说回来,他既是端亲王的妻弟,向着端亲王说话也是应该。一家人,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哪。

陶静平坦然面对皇帝的注视,丝毫没有半点阴私的情绪在里头。这顿时越发叫皇帝觉得他不错起来。

不过,端亲王显然也是不合适的。皇帝心道。想了想去,又想到了宜妃说的那些话,到底心中一软,道:“就让康王领着七皇子一同祈雨罢。”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武王和庄王也跟着去。这也是为了彰显朕的诚意。不过端亲王你却是不必去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全,来回奔波也是不合适。”

李邺一怔,随后笑着恭维:“父皇果然是想得周全,儿臣却是连父皇万分之一都不及。”

皇帝听了这话,心中倒是一动:是了,老二接触朝政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自己是误会他了。他怕是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这么一想,皇帝的神色便是更加和煦了几分,笑着称赞了一句:“你能想到让人替朕去,已是不错了。其他的,慢慢学就是了

。经历得多了,学好了,自然也就慢慢的越来越周全了。”

李邺恭声应“是”。

如此一来,康王带着弟弟们回京祈雨的事情便是定了下来。只可惜康王刚风尘仆仆的过来行宫这边,连箱笼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是被皇帝召见,接着被告知了他又要回京的事情。

康王一时之间几乎有点发蒙。不过好歹他没敢露出半点不情愿的意思,只恭敬的一口应承下来:“承蒙父皇信任,儿子必定办好此事。”

皇帝也是十分看重此事的,当下嘱咐:“祈雨时一定要诚心诚意。万不可有杂念。”

康王听了这话,只当是皇帝对自己看重,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应声。

皇帝也很满意康王的态度,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便是叹了一口气:“你是大哥,务必要给弟弟们做好榜样才是。”接着又说了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倒都是提点康王要离衡国公府远一些的意思。

康王听了出来,心道,和母后预想的一样。当下便是忙抓住机会,噗通跪在地上表明自己的心迹。不必说,自是将责任都推在了衡国公的头上,只说自己不知情。又自动请罪,磕头求了皇帝原谅。

不管皇帝最后相信还是没相信,反正最后皇帝的态度是和颜悦色的。最后又留下康王陪自己用膳。

消息传到了太后那儿,太后笑了笑:“这样也好,到底是父子,那般闹腾面子上也不好看。说白了,到底都是外戚闹出来的事儿罢了。”

陶君兰在旁边听着,也是一笑,将手里晾好的药碗递上去:“可不是?如今一切都是好了起来,太后更该快些好起来才是。好好看着这儿孙和睦,让他们孝顺您才是。”

太后闻言,冲着张嬷嬷一笑:“你听听她这话,听着就叫人跟吃了糖似的。我倒是拴儿随了谁,却原来是随了她。”

拴儿年纪虽小,却是个嘴甜的。正因为这点,才备受大部分人的喜爱。

“昨儿拴儿还闹着要同我来呢,好歹才劝住了。太后您快好起来,也好让拴儿进来给您请安不是?”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当下抿唇一笑,却是又将药举高了几分

。太后喝药是个艰难的,故而每次喝药都要磨蹭好一阵子。

果不其然太后又嫌苦,道:“这般难喝,喝了却也没什么起色,还是算了罢。”

陶君兰和张嬷嬷好歹一顿劝,这才让太后喝了下去。随后又忙给太后塞了一口点心零嘴,拿那味儿将药味咽下去才算是完事儿了。

太后咽下点心,问张嬷嬷:“今儿这个点心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是什么点心?”

“是酸角子糕。最近天热,您没什么胃口,端亲王侧妃亲自做了带来的。”张嬷嬷含笑看了一眼陶君兰,隐晦的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太后微讶,看了一眼陶君兰点点头称赞一句:“你也算是有心了。”

“我也不为旁的,只要您能好起来,拴儿和王爷都高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陶君兰笑着解释一句,也没说那些肉麻的话。她心里明白,太后虽说真不算厌恶她,可是心里要说半点膈应和隔阂没有,那也是假的。

太后一笑,反倒是真诚许多:“你倒是个实诚的。”

陶君兰是临近中午用膳的时候才被太后以照顾拴儿为由打发走的。

前脚陶君兰刚走,后脚太后就对张嬷嬷道:“你去请皇帝过来陪我用饭吧。”

张嬷嬷以为太后是有了胃口,当下喜出望外,连声道:“看来那点心的确是有效了。明儿再让端亲王妃做些来才好。皇上知道了,必定会高兴的。”

太后也不解释,只微微含笑,催促道:“快去请皇帝吧。再吩咐厨房,做些皇帝爱吃的菜,还有开胃的,都做些。天热,大家都没胃口。”

张嬷嬷忙不迭的去了。太后又眯着眼睛养了一阵神。只是眼睛虽是眯着,可脑子里却是十分清楚的。这些日子,她虽然是病着,精神也不大好。可是什么事儿她不清楚?不过是不想去计较罢了,当然,也是没那个精力去计较就是了。

想起陶君兰那句话,太后哂然一笑:那是个聪明的,若她是李邺的正妃,倒也的确是不错。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