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世家连受杀伐,就连这方圆百里,生存之人也一一消失不见。

闻人心惊,见者胆寒。

天色渐晚了下来,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丛林的尽头。

这边风景独好,只是这一方净土已成炼狱。

“主子,我们既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依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天色将晚,再耗下去,指不定晚上我们就在这满是尸体的庄院里过夜了。”青竹看看天边的晚霞,又沉痛地看一眼这一院子的血腥,额头突突地跳。

要是让他在这个鬼地方过夜留宿的话,他真的不被这里浓烈的血腥之气薰死,也会恶梦里惊魂的。

所以,他不要。

他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他都觉得全身汗毛竖立起来,可想而知,他身边的这些女子,尤其彩凤和傻儿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傻儿本性善良单纯,此时见了这么多的血腥,一地的死人,饶是再痴傻不懂,也害怕得浑身轻颤不已。

最初他还能发出一些受到惊吓之后的声音,到最后,他颤得说不出一个音节来。

抚月看看众人一脸的疲惫,还有受惊的表情,心下沉痛,咬着牙应道:“那我们赶快下山吧,趁着天黑之前,应该还可以寻到一处干净清幽的住所。”

不要说他们,就算他这个明月宫的宫主大人,他也不想在这种布满血腥的地方过上一夜。

常言道,上山之路艰难曲折,下山之路便容易许多。

赶在夜色降临之前,他们寻到了一处林子里的木屋,这木屋看样子像是前不久还有人居住在此,屋子的角落,都收拾得纤尘不染,炊具桌椅,一应俱全,倒也方便了夙莺他们。

“我找到了一些粗粮,晚上还可以用这些粗粮熬一些热粥,另外在木屋外面的菜地里还摘了些没有被采摘完的菜蔬,正好,咱们还可以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彩凤兴奋地推门进来汇报。

出门在外,最欣慰的,莫过于有一顿热乎乎的饭桌可以填饱肚子,然后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以供歇息。

“看来咱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能寻到这间木屋,也算是极好的。”抚月现在看起来,心情似乎轻松了起来。

虽然这份轻松,只是暂时的。

“可不是吗?彩凤,我也来给你帮忙,青竹,你帮忙照看下傻儿,行吗?”夙莺眼看着彩凤一个弱女子忙里忙外的,很是心疼她,便提出来要出去帮忙。

岂料青竹却弹了下青衫,爽朗地站起来,“还是我去吧,傻儿一路上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时哪里离得了你的照看呢?还是你守着他,他才能安心。”

可不是吗?

傻儿自从被他们强行拖下山以后,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在帝都的时候更加的痴傻,以前他还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玩,不会缠着人,更不会到撒手不放的地步。而现在,傻儿就只是认定了夙莺和彩凤两个人,无论是走路还是歇息,都要跟着她们两人,半刻也不能分开。

就是彩凤,刚刚出去收拾,也颇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傻儿给劝开,让他安心窝在夙莺怀里。

对这个像受了惊吓般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般的大傻儿,夙莺更多的,是心疼和不忍。

如果不带着他来经历这一连串的惨案,或许,傻儿的眼中,还只有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堵着墙角忙着搬家的蚂蚁,摘着路边开得正盛的野花等等,这些在外人看来毫无生命力的东西,在他眼里,却是极美好的事物。

青竹闪身离开,他做惯了这些下手们的杂事,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委屈。

一切为主子好的,他都甘之若怡。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老婆婆此时倒是开了口。

张家庄遭受杀伐,庄院被毁,和宋家庄被毁一事,好像僵在了那里,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事情好像走到了一个死巷。

所有的线索,就此中断。

他们是为了查宋家庄的事,才盯上张家庄,现在张家庄也出了事。

思来想去,都看不见一丝光明所在。

“婆婆,你有何高见?”夙莺作为晚辈,无论是见识,还是在江湖上的阅历,都没有老婆婆道行深,此时,她只能寄希望于老婆婆,希望可以借老婆婆之手为他们指一条明路。

“两大世家庄院皆遭此厄运,现在我们就是有心想要往下查下去,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头绪,而我们来神州,不是来游山玩水,也不是专程来管这些闲事,要不,我们就一边为傻儿寻医治之法,一边再试探打探宋张两大庄的惨案以及几位家主的下落,如何?”

姜还是老的辣,老婆婆所经历的风和雨,让她比这些年轻人更多了一份从容和淡定,还有他们所没有经过的磨历。

夙莺不作声,堪堪看向抚月。

她对老婆婆这个想法,是没有任何反对的立场和意见。

毕竟她也想不出,还有比老婆婆这个法子更好的主意来。

夙莺不反对,那就是等于默然同意。抚月从头到尾,就是为了陪夙莺才走这一趟涉这一险,因而,他就更加没有任何反对的立场。

“那好,反正傻儿的事,也耽误不得,既然咱们现在没有头绪,索性咱们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再走。”

这事儿,就算是三个人基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老婆婆,你上回是说,这为傻儿寻医治之法,苍术阁里面极有可能寻得到医治他的禁术,对不对?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往苍术阁去?”夙莺对于傻儿的事特别地上心,因而哪怕上次老婆婆只提过一次,她已经将那些消息牢牢地记了下来。

老婆婆眸光闪动,复杂难辨,沉声答道,“没错,你上回在鉴宝大会上面,不是有问过那个炼丹师和药师吗?他们没有办法,那就只有苍术阁那里可以一试,依我对傻儿的诊断,我有八成的把握,就是我所说的那种情况。”

“前辈,上次在鉴宝大会上,那个为火凤寻主人的阁主,他就是苍术阁的玄阁主吧?前辈,您和他也是旧识吗?”抚月心思缜密,藏于心底很久的疑惑,此时才有机会大胆问出来。

若这位老前辈,只字不提苍术阁的事,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追问这件事呢。

但是,既然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苍术阁,是凶还是吉?乃是个未知之数。

所以,与其茫然无知,还不如先提前做一点儿了解,也好有个万全的应对之策。

老婆婆面色一僵,有些微的不自然。

这一细节,更被眼尖心细的抚月瞧见,他的猜疑,越发地清明。

“老婆婆,你和那玄阁主真是旧识?”夙莺看老婆婆一副有难言之隐不想说又没有直接否认的样子,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结果,“但是上回,在鉴宝大会会场的入口那里,玄阁主当时还好心帮我们脱困,但是他显然是不认识老婆婆您。莫非,这玄阁主以前认识的,是前辈的真容,而前辈易容之后的样子,从来没有在这位玄阁主面前现身过,以至于他与您见面不相识?”

夙莺也是个心思细腻的,这其中的关连,稍稍一想,便能一言点透。

老婆婆脸色越发僵硬,哎,这都什么事,她这明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现在难堪,当初她就不该善心大发,一时没有憋住自己,才把傻儿的情况以及苍术阁禁术的事,告诉这些后辈。

如今倒好,落得了一个被逼问,有口难开,一言难尽的结果。

“老婆婆,您若是不想说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但凡世人,都有极隐密不想与外人言说的**,我们都懂的。”夙莺迟迟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答案,逐抬头望向老婆婆,这才发现老婆婆面色微怒,好像在极力隐忍什么。

老婆婆这一路上,对他们有恩,且和苏府关系非一般,只要是老婆婆不想说的,甭管她夙莺再好奇,她也决不会强行逼着老婆婆开口回答的。

抚月俊颜沉静,默然不语。

老婆婆长叹一声,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这才再次堪堪开口,“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与那玄阁主,也不算旧识,就是认识罢了,我现在这副丑陋见不得人的样子,如莺丫头你所说,还真的没有在他面前现身过,当然,我隐于陋市,他是堂堂的苍术阁阁主,若不是鉴宝大会,想来也没有再碰面的机缘。因此,在入口那里,我虽认出了他,但是他却没有认出我来。我这副尊容,我也不想让他知晓,我们都今非昔比,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般模样,所以,我就不想再多提。”

“何况,这次事关苍术阁禁术一事,也是我嘴快忍不住说与你们听的,到时候,你们莫要当着那人的面,指出我来,否则的话,不仅寻不到傻儿的医治之法,恐怕连我也拖进去,一并惹那人不快,他若是心头不快,定然不会出手相助,这傻儿的医治,就遥遥无望了。”

老婆婆极耐心地叮嘱一番,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那人面前,现出自己的真身份来。

她有她的顾忌,也有她不为人知的打算。

“那老婆婆,依你看,我们此番前去苍术阁,到底有多大的胜算,可以求得那玄阁主肯出手帮傻儿医治顽疾?这玄阁主,上次在鉴宝大会上,虽然我与那位前辈,只有短暂的几面之缘,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乐于善施的好人,否则的话,那灵阶极高极其珍贵的火凤,也不会被他拿出来在鉴宝大会上,为其求契约之主,因而可知,这玄阁主心胸定然开阔,为人豁达正直。”夙莺忆着那两次与玄阁主的巧遇,将自己对这位神州前辈能人的看法说出口。

抚月没有反驳,那玄阁主那日在鉴宝大会上的所做所为,的确是一个真汉子的行迹。

老婆婆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点点头,“莺丫头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这眼神儿,够毒辣。那玄阁主,的确是一个大好人,但是,他是大好人,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大度到要对傻儿出手相助,这到时候就要看我们怎么机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