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长老听到夸赞他们苍术阁“秘术惊闻天下源远流长”“从远古便流传至今”喜不自禁以此为荣,但当他们听到要夙莺恳请用他们本阁内的奇术秘方来医治傻儿时,便面露愠色。

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四位长老相视一眼,眼中皆露不快之色。

显然,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与这一行人无仇无怨,但也无甚交情,所以要劳烦他们动用苍术阁的秘术为一个毫不起眼的傻儿医治痴傻,这事实在不妥。

玄明作为一阁之主,长老们能考量到的,他定然也能想到。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插手问题,这其中一旦牵涉到了整个苍术阁,那性质的定义就完全不一样。

这说白了,治得好,那么苍术阁的美名也会散播出去,到时,会有不少的人慕名前来,说得好听点那是悬壶济世救人性命,说得难听点就是他们苍术阁将再无宁日,直接从堂堂的秘阁间接转变成了医馆。

这要是治不好,那也是很麻烦的,坏事传千里,这一传十,十传百,他们苍术阁没用的谣言便会满天飞。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们苍术阁来说,是种麻烦。

而对待上门的麻烦,他们通常最采用的法子,就是尽量远之或驱逐。

而眼下,这两位慕名前来的年轻后辈,只能用第三种法子,那就是拒绝,而且是婉言拒绝。

“月公子,莺姑娘,这忙,本尊恐怕实在是帮不上。”玄明面露为难之色,愁苦着脸。

“阁主,我知道你是好人,从鉴宝大会上面,您慷慨献出火凤,为其求契主,我就知道,您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这傻儿也很可怜,生下来起便痴痴傻傻,在家中,他爹他娘嫌是个累赘,他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没有安稳的日子,他还有个亲妹子,亲妹子也嫌弃他呆头呆恼,什么也不会,经常对他各种恶作剧,至于周围的邻居,以及一些喜欢玩乐调皮的孩童,更是看他痴傻总是欺负他,各种冷嘲热讽白眼相待,他不容易,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假如他的痴傻被医治好,那么,他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过活。”夙莺很不苦心,继续为傻儿求玄明。

玄明脸色变换了几下,这傻子,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但可怜,归可怜,他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身为一阁之主,也不是事事都可以任意肆为的。

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整个苍术阁。

“这位姑娘,这位傻儿的情况,我们苍术阁实是无能为力!我们阁主是善心之人,只要能帮的,会尽量去帮,但是,帮不了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姑娘不要多作纠缠。”自称为玄地的长老,站出来再次婉拒。

本来盼着等着,好不容易到了苍术阁,没想到却是这样被拒之的情况,夙莺心情低落,难免失望。

情况眼见僵持,苍术阁的四位长老根本不让阁主插手,而这堂堂阁主好像也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

抚月淡定地轻执茶怀,继续品茗。

这个情况,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之前老婆婆特意提醒他们,这玄阁主好人归好人,但是不一定就肯答应相助他们,如今看来,老婆婆简直就是料事如神,一语中的,还真是给猜准了。

抚月下意识地向努力缩在存在感的老婆婆望过去,老婆婆感受到目光的注视,堪堪转过头来,用眼神示意传递信息。

就在四位长老以为已经拒绝,这些人不会再多作纠缠,就连玄明本人也以为,事情就这样算定了时,不料,受了某人“暗示”的抚月,却在这时俊逸如风,洒脱地站了起来。

“玄阁主,我们说了半天,也只提及傻儿天生痴傻,具体的,还没有请阁主大人诊断呢?这医治之法,若是实在让阁主大人觉得为难,那么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先请阁主大人试着为我这朋友把上一脉,诊断一下他的具体情况呢?这痴傻虽是天生痴傻,但是,也分很多的内因和具体的情况,是不是?”

玄明如此被一激,不出手相救,已经很对不起人;此时如果连诊治一下,都不愿意的话,实在是日后怕因此而成为他人数落自己和苍术阁的诟病。

“行,诊治一下还是可以的。”玄明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承。

“阁主,不可!”

“阁主……”

四位长老连连出声阻止,只可惜已经晚了,玄明已经亲口应承愿意诊脉,一探傻儿的病况。

“那在下,就多谢玄阁主!玄阁主乃菩萨心肠,实在是我等之幸事。”事不宜迟,抚月立马就牵着傻儿上前一步。

玄明一撩青衫,从高台之上信步走下来,直到行至傻儿面前,眸光凌厉深邃,先是看了看傻儿的面相。

“所谓相由心生,这孩子目光纯净,眼神透亮,丝毫不见污浊之气侵蚀,由此可见,这孩子一定是个善良且心思单纯的人。”一个人的眼睛,以及眼神,是不会出卖人的。

透过傻儿的眼眸,可以看得出,他有着一颗至纯至性之心。

如今,在这浮动的躁世,能拥着单纯之心的人,实在是不多。

傻儿此时倒也不耍小性子,安安分分地站着,任由这位阁主大人细细打量。

他不觉窘迫,也没有退缩。

现在的他,倒是难得的听话和乖巧顺从。

按理说,他和这玄阁主,也算是生人,在生人面前,傻儿都会有些小害怕,通常会粘着彩凤或是夙莺,要么就是牢牢抓着她们的手,她们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不厌其烦。

今天,他难得的没有这些丑态,没有粘人。

玄明连看边点头,这从面相上来看,的确是不错的。

至于痴傻……看样子还真得把脉看看。

夙莺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来到傻儿的另外一边,对他温和地说道,“傻儿,来,把手伸出来,让阁主大人给你瞧瞧,这位阁主大人可是很好心的大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平时,傻儿本来就极听夙莺的话,对她很是依赖,再加上夙莺一番特别的“交待”,此时,他倒是乖顺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来。

那是一只瘦削的手,瘦得可以瞧见上面的骨节,骨节分明,指尖修长。

衣袖往上一拉,手腕也是极细,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白色,几近透明。

玄明眉头微皱,抓住傻儿的手,就号起脉来。

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安静。

四位长老默然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境况。

夙莺倒提了口气,此时紧张到不行。

老婆婆眼观鼻,鼻观心,再次努力缩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青竹隔得较近,看不清这里的状况,只能静静等待。

所有的人,都屏神静气,都在静等结果。

把脉的手,是一双饱经风霜已经有些皱纹粗糙的大手。

玄明一边诊脉,一边闭目凝思。

这脉像……好奇特!

他修习秘术这么多年,在这神州也见识过不少的奇闻异事,但是,这会儿,还真是有点儿难度。

但是,越是有难度的事,就代表着,越有一定的挑战性。

像他这种,如今已经居于高位,掌管着一阁大小事务的阁主,还真没有多少挑战的事儿,可供他平时费脑子冥思苦想的。

这挑战一来,他便渐渐有些不甘心,有些想战胜的念头滋生……

脉像,乱,不是一般的乱。

乱中,有一丝诡异。

他生平,不知道摸过多少人的筋骨,把过多少人的脉像,但是,唯独此次,让他久久地凝思,愁眉不展,犹豫不决。

实在是这紊乱奇特的脉像,让他难以轻易下定论。

老婆婆斜眼偷偷瞧过去,心里乐呵,看吧,和我这老婆子当初把这孩子的脉像时的纠结的表情,都很相像啊。

想当初,老婆子我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冥思苦想许久之后,才终于能确定这孩子的痴傻病因。

现在就看你的,就看看你要思虑多久,把脉多长时间,才能诊出这傻儿准确的情况。

整个大殿之上,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绝对可以听得见。

四位长老默默旁观,面上虽还努力维持镇定,但是,心里早已经疑惑不解。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阁主大人要诊那么久的脉?都还诊不出结果?

不就是说,是天生的痴傻么?

一个傻子的脉而已。

需要劳神劳心地诊那么久吗?

他们四位长老早已经等得焦灼,有些不耐,只是都在大殿之上,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他们苍术阁作为神州第一秘术大阁的威风和礼仪,才勉力强撑没有发作。

好像过了那么久,久到,站着的几人,都已经有些腿麻。

就在他们终于等不下去,正准备开口向玄明询问之时,玄明却一松手,已经结束了诊脉。

傻儿苍白无色的手腕,无力地滑下来,在众人眼前,白的刺眼,近乎透明之色。

这般不正常的肤色……通常都是身体抱恙有异的症兆之一。

“玄阁主,傻儿的脉像如何?诊得可有结果?”夙莺一见玄明已经结束诊脉,便迫不及待地问询。

玄明锁眉深思,表情凝重。

“他这脉像……我生平所见,几乎没有相似……所以颇花费了一番工夫诊断。”玄明面色堪堪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