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中了魔怔,玄明不知身在何处似梦似幻。

他自己本身就是修习秘术的高手,一般的幻术,是骗不到他更迷不倒他的,可是,眼前这情景,似真似幻,他傻傻分不清。

“你到底是谁?”

轻颤的音,泄露出了他此时的激动与无助。

老婆婆被五花大绑,绑在内室,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绑她的绳,并不是一般的粗制麻绳,而是苍术阁特制的捆绳,这捆绳是祖传下来的一项宝物,被绑的人如果想挣脱,越是挣扎,这捆绳相反就束得越紧。

哪怕是修气修为再高的人,使用缩骨术什么的,也无法挣脱出来。

对付一般的人,他们苍术阁绝不使用这等宝物。

只是,这几个人,被押来阁主大人的内室,为了保卫阁主的安危,必然要用这捆绳绑住。

只挣了一下,老婆婆就已经发现了绑着自己的这捆绳的秘密。

“呵,好家伙,想不到你们居然拿苍术阁里此种稀少的宝物来绑住我们,真怕我们跑了不成么?”事到临头,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躲不过,便只能向前冲。

“居然还知道这捆绳是我苍术阁的宝物,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玄明忍不住咆哮,他越是着急,偏偏这丑陋的老妇越是绕弯子。

越是这样,越激起他的好奇心。

“你真想知道我是谁?”老婆婆仰天长叹一声。

“你可以不说,但是我想我有办法能知道你的真面容,你这人皮面具,虽做得极好,易容之术也天衣无缝,只可惜,刚才在下坠收势不住之时,你的面具歪落一边,我无意中瞧见你的真容。”玄明紧紧盯着这老妇人,企图想从这层人皮面具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能看见什么呢?

隔着一层人皮面具,什么也看不见。

“天意,此乃天意。你松开这捆绳,我自己取了面具,以真面容示人。”老婆婆心意已决,既已违背当初的誓言,那索性违个彻彻底底。

谁知,玄明却摇摇头,“不用你自己取,我来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长手一伸,以极快的速度,仿佛生怕再晚一刻自己会反悔迟疑改变主意,为了不让自己有退缩之意,已经孤注一掷揭开了那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之下,是另外一张脸,另外一张与众不同的脸。

这张脸,生得绝美脱俗,只不过整张脸上,唯一的瑕疵,就是一条伤疤。

就是这张脸,这张令他魂牵梦盈不知多少次的熟悉的脸。

“我刚才没看错,没有眼花,也不是幻术,果然是你!”玄明在这样一张熟悉的脸前,激动得差点无法自持。

想他乃堂堂一阁之主,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没有经历过,唯独这一刻,他难以自控。

“清荷,真的是你么?”

“玄明,你还是老样子,事隔多年,仍然没变,仍然猜疑太重!连你自己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了么?”老婆婆薄唇微勾,仍像她记忆里年少的时候,和这个故友打趣。

再见,都已经不再年轻,他,早已经两鬓斑白,而她,近乎风烛残年。

年华已逝,唯剩那段年少时光最令人追忆!

“这下我相信你就是清荷,就是我玄明所认识的那个清荷师妹,这调侃打趣师兄的口气,还一模一样,也没变。”玄明眸光闪烁。

“那不快给师妹我松绑,这捆绳,绑着真让人难受!”清荷也就不再躲闪,大大方方以师兄妹身份回归。

“哎,瞧师兄我这烂记性,还真是……来,师兄亲自给小师妹松绑。”玄明满心满眼地喜悦,赶紧弯腰蹲下身子亲自给清荷松了绑。

“这才像话嘛”清荷甩了甩被绑麻了的手脚,玄明赶紧搀扶她站了起来。

“小师妹,真是不好意思,师兄也不知道你这……哎,早知道是师妹回来的话,无论如何,师兄也不会如此鲁莽行事。”玄明面带懊悔。

“咱先别只顾着叙旧,师兄,你赶快把我这两个年轻后辈也给放了吧。”清荷指着还被绑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抚月夙莺。

“行,马上放!”玄明二话不说,就给二人也松了绑。

夙莺一得到自由,就急忙从地上蹿起来,跑至老婆婆身边,诧异地问道:“老婆婆,原来你是玄阁主的师妹啊,你们是同门,那婆婆你也是苍术阁弟子。”

一连串的变故,让夙莺着实惊奇。

这老婆婆前辈的身份,的确不简单,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老前辈居然也是苍术阁的人。

“莺丫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曾是苍术阁弟子,不过,那也是曾经的事。”提及过往,老婆婆忍不住一番哀叹。

“清荷师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当初,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怎么也不相信,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我呢?”故人重聚,那是叙不完的旧事。

玄明叫来贴身的护卫一番安置,给受伤抚月也治了伤,这才得闲好好坐下来打听清荷的事情。

“哎,一言难尽。”过去,是清荷不愿触及的伤心过往。

清荷,乃小名,后被上一任的老阁主收为弟子之后,正式成为苍术阁弟子,便改名为玄荷,苍术阁的弟子,无论几等,一律以“玄”字作为开头。

相传,这是因为他们苍术阁的先祖,乃姓“玄”。

苍术阁,也可以称为玄术阁。

“婆婆,要不您和玄阁主好好叙旧,我出去一下。”夙莺自觉这故人相见,定然有很多话想要互相倾诉,她这个小辈,又是个外人,实在不方便呆在这里继续听下去。

“莺丫头,你不必刻意退开,老身的那些旧事,你在一旁听着也好,将来也好给你们这些小辈作前车之鉴。”玄荷倒是不以为意,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好当着旁人说的。

她的事,莺丫头听得,都听得。

“那好,婆婆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夙莺便恭敬不如从命。”夙莺规规矩矩地坐下,手捧一杯清茗,竖耳倾听一段传奇。

“到底当年怎么回事?”玄明却是等不及,渐失耐心。

“师兄,你这急躁的性子,也还没改,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当年,你是从何人口中听说我已死的消息?我想,应该是玄玫告诉你的吧?”玄荷绝美的容颜,清丽而脱俗,只不过,在提及“玄玫”二字时,她的脸色陡然转冷,面带冰霜萧杀之意。

夙莺也不问,继续耐心地等。

“师妹你怎么知道的?的确是玄玫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她说……她说你偷偷修习本门的禁术,结果不慎走火入魔因此而丢了性命。”玄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当年玄玫师妹告诉他的消息如实说出来。

“哼,师姐倒是会编,编的故事能让人信以为真。”玄荷愤愤拍着桌子。

“我当时也不信,师妹你在本门虽然修习不是最高悟性也不是最好的,可是你从来都是遵规道矩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偷习本门的禁术呢?可是我……可是玄玫后来带我亲自去看了你的尸体,尸体看起来确是走火入魔罡气倒逆经脉尽毁。”玄明至今想起来那一幕的画面,他跪在师妹冰冷的尸体旁,他都胆寒锥心刺骨。

“想不到,她不仅编故事骗你说我已经死了,还故意弄出这么一副假象来混淆视听,师兄,你当日所见的那具尸体,不是我。我和师姐,我们共同拜在老阁主门下,受老阁主倚重,都修习过易容之术,师姐的易容术,比我的不会差。我想,你定然是被她的易容术给骗过去了。”

想当年,在苍术阁门下,修习易容之术的弟子虽多,但偏偏只有这两个女弟子,玄玫和玄荷,那是练得最好的,堪称天衣无缝,有时就连阁主都不由得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两个女弟子的易容术都快要超过他这个传道授业的老阁主师父大人。

玄明自身也习过易容术,只不过并不精,懂的也很粗浅。

再加上,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他痛失最心爱的小师妹,心情悲怆苍凉,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鉴别师妹尸体的真假,甚至都不会想到,同是师门的玄玫师妹,会向他这个师兄汇报假情况制造假象蒙骗他。

夙莺闻之胆寒,这叫玄玫的前辈,还真是蛇蝎心肠,本是同门,应该亲如姐妹相亲相敬,结果却蓄意谋害心生歹念。

“玄玫师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骗我?”玄明却是不明,想破头也想不通透。

在秘术修习方面,玄明却是有着极高的天赋,否则的话,当年老阁主也不会将一阁之主这么重大的担子亲自交给他来打理,只是,这人在男女之情上面,却是一窃不通。

玄荷摆摆头,无奈地答道:“玄玫师姐想除我,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爱而生恨。”

“因爱而生恨?这爱是什么?你和她……”玄明面色青白,突然顿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她喜欢的人,是师兄你。”玄荷一语道破玄机,这件事在当年在两个同门师妹心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玄荷早就知道玄玫师姐偷偷喜欢玄明师兄,因为有一次,她不小心偷看玄玫师姐的时候,就正巧撞见了玄玫师姐正用一种爱慕加倾心的眼神,正偷望着站在弟子中间的玄明,那时的她心思通透,一下子就突然懂了。

只不过,因这是两人的私事,再加上当时的老阁主对门下弟子约束极严,所以她也不敢随便声张,只当作不知。

本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偏偏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她们当初的预想,偏离了原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