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退,已经怕来不及,此时,唯有水来土淹,兵来将挡,顺其自然。

因为夙莺的提前提醒,青竹老婆婆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彩凤和傻儿,当然,知道他们最近都奔波劳累,故而并没有当即吵醒他们,而是分别守在了他们床前。

抚月夙莺熄灭了烛火,在黑暗之中,静等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扰了这夜的安宁。

“啊,你们想干什么?”

“你这老不死的,我问你,你们客栈有没有收留一个腹部受了伤的年轻贵公子,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贴身侍从?有没有?”来人不少,个个凶神恶煞,但奇怪的是,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而是一副官兵的穿着。

“没……没有,各位大人们,你们说的什么年轻贵公子,我这小客栈里压根就没有。”掌柜哪里敢多惹事端,只想早早打发了这些官兵走人。

“没有?真的没有?你要是胆敢窝藏的话,那就是死罪,你可知道?这回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吗?我们要寻的是那在逃的杀人犯,杀人不眨眼的魔煞。来人呐,给我里里外外去搜查一遍!”

“大人,真的没有,我这种小客栈,小人也不敢有所欺瞒!”掌柜暗自庆幸,在刚才这群人拍着门大声嚷嚷之时,他已经先一步,嗅出了这空气中的危险气息,已经打发小三儿去楼上通知昨夜的那两位借宿的贵公子,并且这个小客栈,还有一个很狭小但很隐秘的地下秘密,原先就是一个小酒窖来着,如果把人引进去,然后藏身在里面,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所以此刻,他虽心有余悸,但也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哼,还是要给我搜!睁大你们的眼,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的全部统统给我搜查清楚!”

掌柜再三阻拦不下,只好任这些官兵去搜。

被拍门吵醒的过路客,个个叫苦不迭,然而面对北凉的朝廷官兵,他们虽怨声载道,却也不敢反抗。

官兵们踢开夙莺等人住下的那几间客房时,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最后,所有的住客,都被集中赶到了客栈的一楼。

“说,你们中间有没有人见过两个年轻的贵公子进来投宿,其中一个人腹部受了重伤,满身血污,还有一个是贴身侍从?”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一审问。

“他们好凶,我好怕怕……”傻儿刚从睡梦中被人推醒,此时才脑子犯迷糊,眼前的一幕,以他的智商根本就无法理解,不过这些人的样子,是真的面容狰狞可怕形同厉鬼。

傻人说真话,谁也不敢说出来的真话,偏偏叫这个傻儿给一语戳中。

真话,往往都是被恶人容不下的,故而,官兵立马又转回来,紧盯着傻儿一人,那憎恨的目光,仿佛要一口吃人似的,吓得傻儿直打抖索,不由得本能向夙莺更加靠近,缩着脖子,可怜兮兮被人欺负了的委屈模样。

“这位官爷,我这弟弟,他脑子不太灵光,所以心眼儿比较直,说话难免有些……”夙莺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当众引起争执,故而主动站出来将傻儿护在身后向那官爷解释。

哪知那官爷横眉竖眼,“脑子不灵光?莫非,他是傻子不成?哈哈,傻子,傻大个一个!”

他一阵哄笑,极尽嘲讽之意,逐引起在场所有官兵的一大阵哄笑。

夙莺气得面色铁青,好几次想出拳头揍人。

“傻子?过来,来,舔舔你爷爷我的马靴!”那官爷目中无人猖狂,居然当众用手指着傻儿,命令他一个傻儿上前来跪下为他舔沾了泥污浊不堪的马靴。

这已经不是嘲讽!

这绝对是恶意的欺压打击凌辱。

傻儿见这面露凶相,虽不明白那恶人字字句句针对自己骂自己傻存心当众戏弄欺压自己,但是紧盯着他的目光,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越靠夙莺越近,几乎想把整颗头缩进夙莺的怀里。

在客栈留宿的其他过路客,看不下去,有心想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却威惧于这东凉官兵的长枪长缨架着而不敢声张。

“过来啊,舔啊?不是说脑子不太灵光吗?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过来舔干净爷的马靴,爷就可以饶你刚才失言之过,放你一条生路留你性命,否则的话,定然叫你当场死得难看!”

大惯是平时欺压百姓惯了,这位官爷居然句句威胁,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中。

本想息事宁人尽量不惹事的夙莺,忍无可忍,怒而愤起,飞起一脚,直接当场踢向那位“神武神威”的官爷,正巧那一脚,正踢中那人的胸膛,下脚之狠,聚集了全身的罡气,伤及心脉,那位官爷被踢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又弹了回来,“咚”的一声,最后像流落的冬瓜一样,趴在地上直哼哼,却是再也起不来。

“你是什么人?居然不长眼睛,敢伤我们官爷?你可知我们这位官爷是谁吗?”头儿受伤,自然还有下面的小喽罗站出来。

“我管他是谁?就算他是阎王爷,他随便欺压人,我就看不过去,我就要站出来治一治他!”夙莺一身怒火,双眼通红冒火。

“真是不怕死!居然敢打我们知府大人,来人呐,立马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乱刀砍死!”

夙莺临危不惧,怒极而笑,“你敢!”

那人惧于夙莺这强大的气势,心虚,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底下都是自己带来的兵呢,这个时候,怎么能临阵逃跑,怎么能退后呢?

“我……我为什么不敢?”

这话说出来,连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咚”的一声,只听震耳欲聋的一声摔响,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人影一闪,再细看时,那个顶嘴不怕死的小喽罗已经步那位知府官爷的后尘,继续滚冬瓜。

“啊啊啊,要杀人了!”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女人给我抓起来,全都给我抓起来!”

那名小喽罗蹲在地上起不来,然而,妄想还想指挥他旗下的官兵来围攻。

“打死!活得不耐烦的人,我怕是你吧!”掌风聚于掌间,向前凌厉的一推,只见那摔在地上的人,又像个球似的滚了出去。

“傻儿,别怕,有我,别怕!”一片狼狈和混乱之中,夙莺却只拉紧了傻儿,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替他压惊。

抚月和老婆婆暗自不动,这群官兵,根本就是打头阵,无足轻重,真正厉害的难缠的角色,还在后面呢。

所谓群龙无首,知府官爷被踢飞出去,下面的小喽罗也被重伤,握着长枪长剑的官兵们面面相觑,脚步虚浮。

谁在这个时候,也不敢也不愿上前一步去得罪这个狂女子!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就在官兵们松懈,失去主张之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客栈外面传了进来。

那人声音清冷而无情,一听就知道是属于寡情的那类。

不过,这也不是夙莺所关心的。

她只在乎自己应该关心在乎的人,对于其他的阿猫阿狗,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过路客。

然而这人一身青衫,旁若无人跨进狭小而简陋的客栈时,所有的官兵似乎精神为之一震。

这人的到来,分明与这简陋的客栈,格格不入。

一身青衫,尽管色泽低调,但是那上好的绸缎,却已经轻易暴露了主人非富即贵,还有腰间挂着的那一枚上等的玉牌,只稍一眼,夙莺已经辨认出,那是极为上等的古玉,并且一般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见得就能拥有这样质地纯佳的古玉。

因此,她对这人的身份,倒是起了疑。

“这位姑娘,还真是好身手!不错,不错,实在是在下佩服不已。”

那清贵公子跨进来,第一件事不是迁怒于夙莺,而是夸赞。

“哼!”夙莺向来不吃这一套,与她想套近乎,没门,她根本没有好脸色给这位清贵的公子。

“敢问姑娘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现在虽是太平盛世,但是一个姑娘家四处奔波,也难免会吃亏,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回府,姑娘一身的好绝技,在下甚为赞叹,如果姑娘肯为在下效力,那将来定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清贵公子也是绝佳的好眼力,一见夙莺露出的两手“绝技”,就立马有拉拢之意。

这样的好身手,如果能为他所用的话,那他无疑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这女子的面容堪称清丽绝美,是他所见识过的女子当中为数不多令他有兴趣之人,他向来风流,能让他看上眼的,他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荣华富贵么?”夙莺不以为撇撇嘴,鄙夷答道:“或许别人会喜欢,但可惜我这人,就是穷贱的命,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势名利,还真的与我无缘,我也不甚迷恋。”

简单几句话,无疑是驳了那位贵公子的脸面。

清贵公子倒也不怒,继续拉拢诱哄,“姑娘这一身的好绝技,还真是可惜了无用武之地,跟着公子我,公子我保证可以让你大展拳脚,一展宏图,如何?”

自古英雄儿女,都满腔热血,希翼建功立业。

荣华富贵不图,但是成就一场霸业,也还是诱人的吧。

岂料,夙莺摇摇头,“我这人最怕麻烦,就像现在,我最希翼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可是偏偏有人过来打扰,不得安宁。”

语中满含讽刺之意,夙莺就不信,这一回,刺激不到这位看似清贵的贵公子,看他还能不能维持这么刻意保持的风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