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莺虽然早已经开溜逃出了厢房,但是,她怎么也不放心,她不敢直接躲在门后偷听,只好拿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厢房那儿的动静。

“扑嗵”一声,只见一道蓝光从床塌上射了出来,直射向青竹,再接着,就听见青竹闷哼一声,直接双膝不受控制往地上跪了下去。

这是他家主子一向惩罚人的方式之一。

他大骇,立马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主子,我错了!”

“错哪了?”床塌上传来慢悠悠的声音,明明那声音清朗无害,偏偏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在青竹耳里,却是让他慌乱不安。

“属下不该私自作主将主子弄到这儿来。”青竹陈述自己的“罪行”。

“还有呢?”某人似乎还不满足。

“属于不该向主子出手,将主子弄晕,然后陷主子于险境,又任陌生人将主子带到这陌生之地。”青竹一咬牙,低头全部认罪。

“用的哪只手?”某人轻飘飘地抬眸。

青竹一慌,这回连身体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浑身像筛糠一般的抖动。

他为什么这么怕?

因为他想起,先前在明月宫里的时候,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婢女刚进来不久,那婢女并不知道他家主子,就是这抚月公子的怪异脾性,只见得他生得面如冠玉,五官秀挺,当时便动了思慕之心。

这婢女也是个胆大的,动心不说,反而打起了歪主意,某日趁着抚月出门之际,她居然将自己洗得香香的,然后偷偷地跑进了抚月公子的寝房,脱了衣衫,光溜溜地躺进了床塌上的锦被里。

那一夜,抚月公子恰好饮了点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分的醉意。

因为失了往日的机警,居然在靠近床塌揭开锦被之时,才发现了锦被之下的异常。

那个婢女不仅没有得到他的宠幸,反而,被他叫人直接拖出去,并且为了惩罚那婢女大胆居然敢爬他的床,勒令下属将那不要脸的婢女给押进了最近的青楼,让青楼老bao惩罚那婢女一女一夜侍n郎。

听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最后是活活被人做死在床塌间的。

所以,他想,刚才主子问他是用哪只手打晕主子的,估计八成就是想跺了他那只手,他这一吓,差点就吓尿了。

无论左手还是右手,少了一只手,他还怎么当主子的贴身护卫,怎么闯荡江湖?

这会儿,他脸色惊恐万状,想死的心都有了。

“请主子怒罪!属下绝对不是故意的。”青竹连连求饶。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声量陡然拉高,抚月半倚在床边,怒目瞪视着跪在地上的贴身侍卫。

“是那位小哥……哦,不……”青竹察觉自己一时说漏了嘴,悻悻地住口。

昨夜要不是那位小哥出手医治,指不定他们还在哪个鬼地方受苦受难呢?

抚月很不爽,这是他的贴身侍卫,本应该是无条件听从他的号令。

怎么反而无缘无故,听信一个陌生女子的话来?

“没错,是我要求你这位手下配合我一起将你弄晕的。”正在僵持的时候,房门大开,镇定从容的夙莺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不怕死地推门走了进来。

青竹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不是他一人面对主子的责难。

而抚月则是将满腔的怒意,全都转移到了面前这不怕死之人身上。

夙莺扫了一眼**之人,她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怒气冲冲,隐约间猜到了他的顾忌。

“青竹是你的手下,没错,他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的主子下手,但是,他的本意和出发点却是极好的,他是为了你好,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完全不配合,再拖下去贻误医治的时机,只会拖得更严重。要我说,他是忠心耿耿一片,你难得有这么耿直不二的贴身侍卫,你该高兴才是?”

“我没要你救!”抚月完全不领情。

“那我昨夜已经趁你昏迷的时候出手救治了你,那要怎么办?这不是买卖货物,可以不要,还能塞回去或者退货。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昨夜我还在你身上扎针了,这要是你要我收回的话,恐怕也行不通!”夙莺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了床榻的矮柜边。

“还有这药,昨夜你也喝过一碗,要是你想还,请你现在就吐出来还给我吧?”

她无辜地眨眨眼,看他怎么拒绝,怎么偿还。

抚月那张惊为天人的俊颜,越发黑得如泼墨般。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这狡蛮的女子,就是有气死他不偿命的本事!

“我可没说这个大话!你这种人,真没良心,一屋子的人昨儿个夜里守了你一夜,你非但没有半分感激之恩,到头来如此恶言相待,阎王殿下应该请你去地府走一趟,顺便喝喝茶才是!”

“扎针……咳……”急火攻心,抚月嘴角溢出一口鲜红的血。

若非他强行压制,胸腔肺腑之间,气血上涌,早已经充溢不止。

“主子……”青竹一见溢血,惊慌之下飞奔到塌前,担忧不已。

“快叫你主子把这碗药喝了,还有少动怒,内经中指出,怒伤肝!”使不动这倔强之人,但是她还是可以使唤一下身边这位侍从的。

“主子,请喝药!”青竹急切地从夙莺手中捧过药碗,再小心地捧向塌边。

“砰!”一声,药碗被一股大力挥开,碗里黑浓的药汁四溢,溅湿了简陋的被塌,黑乎乎的一片,甚为难看。

而那只碗,也被摔落在另外一边的石板地上,碎裂了几半。

夙莺心疼死了,那只碗,可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当呢,小日子过得本来就不富裕,紧巴巴的,顿时气得小脸通红,上下不住喘气,“好,摔得好!爱喝不喝,拉倒!你想找死,我不拦你!但是请别留在这里晦气我们,这屋子我们还打算长住的,寒舍屈不了你这尊大佛,请自便!”

夙莺也是怒极之下,才说了这么一大段气话。

“走就走!哼!”抚月冷冷一喝,绝不低头,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这里,最难做的,就是夹在两人中间的青竹,一会儿看看他家主子,隐忍着想劝慰两句,但又不敢;一会儿又眼巴巴地望着夙莺,指望这位小哥能性情大度点,留他们在此住宿医病。

偏两人各自扭开头去,相看两相厌。

“走,立马给我走!”瞎忙活的这么久的夙莺,也真的累了,挥了挥手,没好心情地下逐客令。

“走,绝对走!”床塌上的抚月,哼哼唧唧的,挣扎着要爬起来下地。

“轰”一个踉跄,结果大病之下,身子骨儿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弱,逞能之下,差一点儿跌下了地。

青竹急急地去扶,刚扶住,却又被自家主子拂开了手。

“有些人啊,弱不经风,弱得风一吹就要倒……”奚落的话,还停滞在嘴边,下一刻里,夙莺就惊得半响都吐不出任何声音来。

因为刚刚,就在她嘲笑讽刺床塌上的病弱之人时,屋里凭空飞出一道蓝色的光,光芒大作,邪气张扬。

那股蓝色的光,她见识过一次,就在昨夜,就是这股蓝光一下子就击退了最后落荒而逃的那个黑衣人。

她来不及有任何的动作和言语,只感觉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她的身体,不停地将她吸过去。

她很害怕,很惊恐,长这么大,无论是苏暮烟的身份,还是现在的夙莺,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吸力越来越大,而她正在空旷的屋中央,周围别说什么可以让她抓牢的东西,连根结实点的柱子都没有。

挥手,手使不上力;动腿,腿好像瘫软一般。

她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惊恐地往前拉扯,往前吸引,而移进的方向,是正对着床塌。

“啊”一声急呼,她眼看就要重重地撞上床塌之上那个病弱之人。

这么大的冲力,直接撞过去,不压死他,也会压扁他。

可是,她自己停不下来,她想大叫,她想呼喊,却偏偏出不来任何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撞过去压死人的时候,吸力突然减弱,不过惨的是,她悲催地撞向了床塌边的床柱上。

“咚”的一声,很响,尤其可见,这撞上去的力度有多大。

“啊”又是惊叫一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心细的夙莺,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嚎叫,她被撞得两眼直冒金眼,周遭的一切开始不停地旋转。

抚月冷冷地抓住了她的一只细白的手臂,往前一拉,在低头的瞬间,张狂的脸上,却写着错愕,他赫然看见她细白的手臂上,满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擦伤和划痕。

看上去像是不小心被尖利的树林所划,有的已经结疤,有的颜色浅淡,还有的是新伤。

女子娇弱的身躯,不是都应该百般珍爱的吗?

至少,在他认识和接触的那些女子里面,个个都高贵矜持,精贵华美。

可是,这个女人却大大的不一样。

他这一迟疑的空档,从门口就直接扑过来一个黑影。

“放开她……你是坏人……”来人力气倒是不小,横冲直撞,不管不顾野蛮的掐着他,同时用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地瞪视着他,像对待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