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莺儿和霖弟还有婢女明月丫头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晚了些,府门紧闭落锁,我们在外面叫了半天也无人应,所以出于下策,只能借用这棵大树翻墙而入。”她此时低眉顺眼,一副十分乖顺的模样娓娓道来。

“府门现在这个时辰,已经紧闭落锁了吗?”夙乾亭微眯起老眼,眼里犀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府中事务他一向管得少,都是交给内室,也就是将军夫人杨丹慧在全权打理。

“回老爷的话,最近外面不太平呢?苏府遭遇大伙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这不,所以,我才下令叫他们没事,就早些关了府门也好清静些。”杨丹慧对答从善如流,看起来对这件事的回应,早已经有所准备。

“嗯,夫人说得有理。”夙乾亭点点头。

“大娘向来做事,都是很有分寸的,爹爹你不看,大娘这一手,将这将军府里上下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可谓功不可没,只是大娘,今日负责在门口值班的护卫是哪几个?这几个人,大娘可得花点工夫好好教导,我们在门外连喊数声,霖弟都快要把门给敲坏了,他们居然都没有听见,这实在是太失职了。”

夙莺话峰一转,先讨好接着又再申诉,杀了个杨丹慧措手不及。

现在,她还不能拿这个嫡母怎么样,但是隔山震虎惩罚几个护卫,还是必须要的。否则的话,真以为他们这庶出的,就卑贱好欺负吗?

“这……”她的脸色被激得相当难看,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夙莺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伶牙利齿咄咄逼人了?

印象里的这小丫头,从来都是软弱怕事的主,和她那个没用卑贱的娘,一个鬼模样。

倒是今天这一出,叫杨丹慧有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现在刚刚开始罢了。

夙莺又是婉尔一笑,竟如春风一般明媚而娇艳,“爹爹,大娘,还好这一次是我们自家人,如果不是莺儿要任性溜出去玩得太晚,误了时间来不及赶回来。但如果换成了,刚好是有事要来拜访爹爹的朝中大臣,或是宫里来传信的公公们呢?这被拒之门外,无人理会和接待通传的罪过,可就是不一般了。到时候,只怕丢的就是我们整个将军府的脸面,打的可是爹爹的脸呢?”

顺竿子上墙,借题发挥而已,以为她不会吗?

这个恶毒的嫡母,为什么这个时辰,刚巧出现在这后院,绝不是巧合,甚至这位父亲大人独自散步偏来后院,也绝不是巧合,她相信是早已经有人布下了这样一个局,等着他们上钩入网而已。

“莺儿,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不要胡说,只不过关个府门而已,哪里有这般严重?”杨丹慧打扮得贵气的脸上,开始挂不住笑意气急败坏,偏还得强行忍着。

夙乾亭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从前很少露面,属于庶出的女儿。

“是不是这么个理,爹爹心中最清楚。爹爹,你说呢?”夙莺盈盈浅笑轻轻松松,于俏巧可爱之中,就将这烫手山竽给扔给了夙乾亭。

对夙乾亭这个护国大将军,苏暮烟了解的,知道的,远远比夙莺这个做人家庶女的,要多得多。

护国大将军夙乾亭,只擅长带兵打仗,是属于霸气粗莽的军人出身,凭着拳头和狠劲,在军营中屡立战功一步步攀升,才好不容易当上了将军一职。

另外,此人爱面子,喜被人吹捧。

夙莺心中已然有数,身为权贵之家,最忌有损脸面之事,倘若今日,她在这里预测的任何一件事情不巧发生了,那么,这大将军辛苦建立起来的威名将崩于一夕。

夙乾亭眉目深锁,眼神如刀般,一一扫过今晚负责巡夜的几个护卫家丁。

那被扫到的几人,立马寒噤若蝉,低下头来。

杨丹慧身形一晃,险有些支撑不住,不过她好歹是府里的大夫人见过些世面,立马低声陪笑,“老爷,妾身只是一介妇人,不懂那些外面应酬,这事真有这么严重吗?那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考虑得不够周全,差点让将军府落人口实。”

从自家将军大人的神色来看,杨丹慧已然知道,她的夫君动怒了,小丫头几句话,就扭转了这局势。

当真,是她以前太小瞧这丫头了吗?果然,人前的怯弱胆小,都是装出来的吧?

可恶,看见这小贱人,她心里就不舒服。

不过眼下,也只能先让她占一回上风扳回一局,反正时日还长,她有的是机会,不怕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这事,确是你这个当家的大夫人,办得不够稳妥,来人呐,今日负责巡守正府大门的是哪几个,拉出去每人重打一百大板,引为以戒。”夙乾亭素以威凛霸气而成名,对府中的护卫和家丁本一向宽容,但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树立威信。

轰,那几个护卫家丁脸色惨白如纸,抖索着跪了一地。

一百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顿打挨下来,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走不了路。

杨丹慧此时再不与那些护卫划清界限,就太不明智了,“还不出去受罚,这是将军的命令,难道你们不服想违抗吗?”

管家带着几名壮实的护卫,及时出现,将这几人果决地拉了出去。

本来闹哄哄的院子,人散得差不多,又寂静了下来。

“老爷,时辰不早了,累了一天也该去歇息了。”杨丹慧可没有那么愚笨,会放任自己的夫君,与自己不待见的女人生的卑贱孩子单独相处,增进感情。

“那大娘,爹爹我们就先回房去了。”夙莺岂会不明白这里面的雕虫小计,不过奔波了一天,她也累了。

夙乾亭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扫了一下,自己这个从前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庶女。

那一眼里,有探究,有惊奇,更有疑惑。

直到人都走光了,他们还站在这院子里。

夙霖别扭的脸,此时因染上了愤怒,被刺激得根本都不愿看自己的长姐一眼,至于彩凤,则是低垂着头,仿若刚刚的一幕似惊吓到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那个老毒妇低眉顺眼,甚至还巴结讨好?长姐,难道你忘了吗?那个老毒妇,她是如何欺辱咱们娘亲的,是如何欺负你我姐弟二人的?你全都忘了。你忘了她的心狠手辣,忘了她的欺辱凌虐,我们怎么可以去讨好这个毒妇?我宁愿被打被骂,甚至被挨骂受冻,我也不要。”一甩手一拂袖,夙霖气得不行。

“霖弟,你原来是为了这个呕气呀!”夙莺不停地摇头,只觉得这个弟弟有些迂腐耿直得太木讷。

“不然,你以为呢?霖弟,你觉得像你这样,不善言谈不喜攀交,不主动示好,又别扭的样子,爹爹他会多看你一眼吗?不,不会,不懂得讨他欢心的,是得不到他的偏爱的,至于那个老女人,你成天对着她摆张臭脸,她就不会因此而不设计你,陷害你,欺负你和娘了?霖弟,你知道为什么这杨氏母女,在将军府中横行霸道,却还仍得父亲宠爱吗?”

几句话,就点破了目前他们的艰难处境。

亲娘懦弱,亲爹不疼爱,他们没有靠山。

夙霖憋着张脸,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彩凤丫头,心思剔透一点就悟,“小姐,是不是因为大夫人比较会讨好老爷,在老爷面前老爱装出左右逢源的样子?”

夙莺点点头,“嗯,在这偌大的将军府,说白了,所有的权力,所有的荣耀,都是爹爹给的,那个老毒妇,咱们可以不讨好她,但是霖弟,下回见了爹爹,你切莫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别扭表情,不然任谁看了,都不会喜欢你的,不喜欢,自然也就厌烦,得不到他的偏爱,在这府中咱们姐弟还有娘就无依无靠,只有任人欺凌的份。但是,倘若得到了他的另眼相看,那么试问,还有谁敢轻视你这个少爷?这个道理,你从来都不明白。而讨好他,你们是父子,再简单不过就能做到。”

夙莺一口气说完,再看向夙霖时,他虽还是别扭,但眉眼之间,已经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

这,已经足够了。

很多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她只要他明白这个理,再加以参悟,日后必能有所获。

“好了,夜深了,咱们回咱们的院子去吧。”这重生的第一天,对夙莺来说还真是刻骨难忘。

果然,怯弱的娘亲,还留着一盏昏黄的小油灯,坐在灯下等着他们姐弟。

“总算回来了,让娘担心死了,这都夜深了,还没吃饭吧,这里有几个馒头,一碟小菜,娘给你们留着,还有彩凤丫头,你也坐下来,一起用吧。”

一张小木桌,三个差不多年岁的人,就这样挤在了一张桌上。

不过,明明是最简单的馒头,甚至没有馅,夙莺还是吃得格外开心。

侥幸重生,她,一定要活得比苏家之女苏暮烟,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