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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安宁道:“爹爹在天台山下遇到了一对姐妹。”他想了想,终于决定把故事的过程省略掉:“这一对姐妹,都爱上了爹爹,但她们并不愿意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最终爹爹决定跟那姐姐在一起,而妹妹知道消息后,则忽然奇怪地不知所踪。

三老一少都望着他,等他说下面的故事,柏安宁垂下眼帘,片刻才继续道:“爹爹回到家里,要迎娶姐姐。可是柏家虽然没人做官,但因为世代行医,家产丰厚,也算是名门大族,爷爷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怎么都不同意。爹爹没办法,只好和那姐姐一起离开了宣城,到邻近的新安郡悄悄的成婚。呵,你们也猜出来了吧,这个没经过明媒正娶就嫁到了柏家的可怜女人,便是我娘。”

他小脸上看不出悲喜,说到这里也只是顿了顿,便继续道:“没多久我娘便已经有了喜。大概又过了半年,两个人已经差不多习惯这样的生活以后,爷爷却忽然派人来找到我爹,说希望他们回去。爹爹自然愿意回去,但怕回去之后家里人依然看不起我娘,便问那人,爷爷为什么回心转意了。那人说,如果再不回去只怕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爹爹大惊,追问之下才知道爷爷自他离家后便病了,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眼看着时日无多,就想着再见儿子一面。爹爹得知这样的消息,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和我娘一起回到宣城。但到了宣城之后,爹爹却发现爷爷根本没有病!爹爹想问爷爷为什么骗他,爷爷却冷着脸吩咐下人将我娘绑了起来,就要在家里动私刑,要将我娘打死!爹爹苦苦哀求,说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爷爷才终于决定,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余下的几个月,爹爹开始苦修那酒鬼留下来的功法。四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娘却生下了一个女儿,爷爷因此更加厌恶她,虽然经过爹爹的苦劝终于没有杀她,却每天让她做丫鬟还不如的活……唉,柏家的一切都掌握在爷爷手里,爹爹没练成那酒鬼功法之前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被爷爷软禁在家里。但是三年后,柏家人却忽然发现他们生下的那个女儿医学天赋奇高,任何医书只要看上一遍,就能记住。四岁的时候她就能指出许多医书中的错陋之处。因为她的缘故,她娘终于有了一点做人的尊严了。但是,一个人的到来,却改变了一切。”

柏安宁的小脸上lou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冷漠,道:“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夜,月亮很圆,很亮。爹爹和娘,还有那个小女孩正陪着爷爷一起赏月。天气却忽然变了,转眼间阴风怒号,院子里的灯笼一下子全灭了,月亮也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乌云一下子遮住,爷爷见赏月已经不可能了,便吩咐下人掌灯,准备安寝。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狂笑着叫道:‘五年了,柏如海,我已经让你们苟且了五年了!也该够了!今天,便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爹和娘大吃一惊,这正是那不知所踪的妹妹的声音!然后,院子里的一个家丁忽然惨叫了一声,便好象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用力撕开了一样,刹那间便裂成了几块碎肉!其他人根本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又接二连三的有人被活活撕裂。爷爷大吃一惊,刚想要叫人,却忽然看见眼前站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对他温柔的笑了笑,柔声问道:‘你便是如海的父亲吧?’爷爷怔了怔,楞楞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那女人温柔的笑脸忽然变得狰狞不堪,厉声狂笑:“那你就该去死!”说着伸出一只长着乌色指甲的手,对着爷爷的胸口猛然一挖,便将他的心挖了出来。她狂笑着,将爷爷的心朝着爹爹丢了过去,那心摔在地上兀自跳动不已。那女人看着满脸惨白的爹爹,阴森地道:‘柏如海!看见了没,这就是你老子的心!我就是要看看他长了一副什么心肠,竟然生下你这么个负心的东西!’爹爹虽然恨爷爷对娘不好,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现在他却因为自己而无辜惨死。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拼命,却被娘一把拉住。娘这时候却很平静异常,她轻叹了一声,然后对她妹妹说:‘妹妹,其实早在你消失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几年,我全心全意对柏郎好,不管柏家怎么对我,我都不曾反抗,因为我不想柏郎难做,因为我知道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如果错过了,就再不会回来。我知道你既然来找我,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杀死我了,我只希望我死之后,你能好好对他。’然后又转过身,对爹爹说:‘柏郎,对不起,其实五年前,我们就骗了你。我和妹妹并不是人类,我们本来是天台山中两棵桂花树。我们出生的地方是在一个奇怪的山洞旁边,那山洞很奇怪,时常会从里面泄lou出很强大的灵气,我跟妹妹就是kao着吸收那股奇怪的灵气而修成了人型。后来,天台山来了许多和尚,我们怕被那些和尚当作妖孽杀死,只好下山,装做平常人家的姑娘住下,再后来……再后来便遇见你了。’爹爹先是很惊讶,但是马上就镇定过来,说道:‘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子……呵,这些年来父亲那样对你,你都能为我忍受下来,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我又岂会在乎这些?’娘勉强笑了笑,转头对那妹妹说道:‘妹妹这五年,想必一定是回那山洞外面修行去了吧?也真难为你了,那些和尚没对你怎么样吧?’妹妹听娘说这话以后,不但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眼神更冷,道:‘你自然是巴不得我被那些和尚给降伏了,然后强行打入轮回。不过可惜啊,虽然那些和尚是有几次差点发现我,但最终老天开眼,都被我躲了过去。现在我内丹已成,而你不仅没有寸进,反而倒退了不少。哼哼,以你这点化形期的实力,难道还有机会反抗我吗?’娘很从容的笑了,说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想不到,你我天生姐妹一场,最终却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不敢求你宽恕,但求你放过孩子,她是无辜的……姐姐去了……柏郎,如果再有来生……我……我……’她的嘴角溢出鲜血,这句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爹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娘已经自己震断了经脉。他悲吼一声,一把抱住娘,不停地说,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那妹妹也没料到娘会自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毕竟仇恨占了上风,她马上就大笑了起来。爹爹看着她这时候还能大笑,不由得愤恨异常,对她破口大骂,说自己从来没爱过她,爱的是性格温婉的娘。妹妹顿时暴怒,她的手突然变长,朝那小女孩抓去。当时,那小女孩见妈妈忽然倒在地上,正想过去把她扶起来,根本没有看见那只抓过来的利爪。爹爹一把将小女孩扯进怀里,那妹妹被迫收回手,阴沉沉地道:‘我要杀她,你以为你拦得住吗?”爹爹看也不看抓来的利爪,却悄悄的对小女孩说了几句话,然后站了起来,对那妹妹说;‘我柏如海自小学医,活人无数,今日却亲眼见到自己的生父和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束手无策,哈哈,我当真是个窝囊废!’他忽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失声,才哽咽着道:‘我早已经知道父亲其实有病在身,而且并非药石可治,再过两三年便会驾鹤西去,所以这几年我拼命忍耐,不跟他冲突,即使他那样苛刻,我也始终忍了下来,我以为父亲一去,我就能好好的补偿娘子,让她开开心心地……哪知道……’爹爹停住话,忽然当胸一拍,将自己打得大吐了一口鲜血,那妹妹和小女孩都大吃一惊,那妹妹想过去,爹爹却大吼一声:“别过来!”那妹妹眼中虽然怒色一闪,但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却见爹爹一手接住吐出来的血,转身拉过那小女孩,在她额头上飞快的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那妹妹见了,顿时大怒,暴喝一声,扬爪来攻,速度竟然比先前还快了许多。爹爹急忙护过去,背后顿时被抓下一大块血肉。那妹妹双目尽赤,厉声叫道:‘柏如海,你别不知好歹!’爹爹理也没理,将那符号画完,念动法决,小女孩额头上的符号顿时清光大亮,小女孩只觉得身子一轻,便好象没有重量了一般飘了起来。”

“那妹妹怒极反笑:‘哼,姓柏的,还想留下种吗?’她说着,手便像藤蔓一样朝已经飘到半空的小女孩抓去,她出手的速度太快,爹爹根本拦不了。但小女孩当时全身都已经笼罩在那额头所闪耀出来的清光之中了,那一爪结结实实地抓到了那清光上。两者相撞发出“锵!”地一声,清光晃了晃,但并没有破灭,反而爹爹却像被重物猛击到了胸口一般,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嘴里更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妹妹原本还打算凝力再抓,一见爹爹的样子,不由得眼神有些飘忽,嘴里怒道:‘你别以为你用本命元气护着她就了不起了,你本来就该死!’但她虽然这么说,手却停在空中犹豫不前。爹爹回过气来,站稳了身子,这时候的他再也没有在爷爷身边时的懦弱和在娘面前的温柔,他洒拖而狂放地大笑,道:“娘子既然去了,我当然该死。’他不理会那妹妹眼中闪过的恨意,忽然盘腿坐下,手掐道决,满脸肃然,平静地念道:‘诸天星斗,煌煌神力;何分你我,尽归恒寂!’随着他念出的咒语,原本已经被乌云覆盖的星空忽然大现,无数道星光争先恐后般直射而下,爹爹的身子在星光照耀中忽然暴涨了三倍不止。那妹妹面色剧变,慌忙道:‘这可是‘恒寂之星’?想不到昆仑镜这样的仙界至宝竟然会被你一个凡人得到。可你既然有昆仑镜在手,杀我不过一个照面的事,又何必选择同归于尽?’她说到这里,忽然平静下来,却又笑了起来:‘你是想和我一起死吗?’爹爹冷笑:‘我不知道你说的昆仑镜什么东西,酒前辈就教了我两招,一招真灵护体,一招同归于尽。’那妹妹还想说什么,但在星光的照耀下,爹爹的身体已经有平常的六七个大了,那妹妹面色阴冷,忽然从两肋长出六只手,连同本身的两只,八只手一起朝爹爹抓去……”

“然后呢?”萧逸风见柏安宁停住了话头,连忙问道。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说他们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同归于尽了?”

“不知道,可能是吧。”

“我……”萧逸风差点开骂,好容易才忍住,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才问道:“这么说,你就是那小女孩?嗯,你是女孩子?”萧逸风上下打量着。

“嗯。”

“那你干嘛弄得跟个男孩似的?害我误会了这么久?”

“你觉得我有其他衣服?”

“……那我叫你小兄弟的时候你也应该解释一下吧?”

“解释不解释,有什么关系?”

萧逸风怔住,这个……好象是没多大关系?

吕老道却cha嘴问道:“小姑娘的身世,我们都已经了解了,可是,你父亲这些过去,你似乎不应该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吧?”

“还是老先生想得仔细。爹爹最后送走我的时候,是要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有爹爹留下的信,讲了他那天晚上之前发生的事,再联系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些,就是我刚才说的了。”

“哦?这么说来,倒真是我多疑了,小姑娘不要介意。”吕老道微微点头至歉。

“老先生客气了。”柏安宁连忙道。

萧逸风又问道:“那这么说来,你算是人呢?还是妖呢?还有,你会不会天生就有些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

柏安宁怔了一怔:“……不知道啊。”

孙老道似乎也来了兴致,忽然打岔:“依贫道来看,柏小姑娘对医药如此敏感,恐怕跟她的出身有关。她母亲是桂花树精,那便是草木之精了。草木之精,自然对草木特别敏感,方才柏小姑娘不是能发现出那乌王与乌药的不同吗?只怕原因就在此处。”

其他两个老道闻言也连连点头,萧逸风也觉得这老道说得很有些道理,他忽然动了动心思,问柏安宁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柏安宁奇道:“什么怎么办?我先帮你把药弄好啊。”

“这我知道,我是说然后呢?”

“然后……”柏安宁想了想,苦恼道:“不知道呀。”

萧逸风一拍手,笑道:“这就是了,你看,你帮我弄好了那药之后,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这怎么成呢,你这么小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跟乞丐一样的过活吧?更何况你有这一身医术。我看不如这样:我呢,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姑,你帮我弄好那药之后,就先跟着我姑姑,我可以弄来你想要的任何医书,还可以让皇宫里的御医轮流教你,你平时也不用做什么其他的,只管把医术学好就成——你看怎么样?”

柏安宁想了想,问道:“那你们不是很不划算么?我听说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很多钱的。”

萧逸风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没关系!这完全没关系,你刚才也看见了,我为了那根乌王就花了三千两……呃,看来你对钱也没什么概念,我帮你解释解释:一个普通人家,一年大概只需要用十两到二十两银子,就足够生活了。怎么样,这下你知道三千两的概念了吧?你看,我是一个不缺钱的人,你跟我去我姑姑那里,以后你就可以只管安安心心学医就好了。当然,另外呢,你也别觉得自己光吃饭不干事,我们家的人比较多,万一要是谁谁谁生了什么病,那可就都要你来开方子处理的——你看这样行了吧?”

柏安宁重重地点点头,用力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同意。

萧逸风哈哈一笑,好不高兴。他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顿时感觉困意来袭,站起来叫道:“掌柜的,房间弄好了没,要睡觉了啦!”忽然转头一看柏安宁,又补了一句:“掌柜的,你再开一间房,然后去外面帮柏小姑娘买几套衣服,算在咱们的帐上就是了,明儿个一起会帐。”

那葛老头应了一声,吩咐老伴将萧逸风带去他的房间休息,自己则引三个老道和柏安宁去了。萧逸风临进门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这带路的老太太走路轻快得很,看来身体倒是很矫健的。他进了房间之后倒在**,感觉自己实在困得厉害,也就不去想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事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