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由晴渐转多云了,金色的阳光消失不见,天地间陷入了一片阴沉,低矮的乌云团中开始不断地透露着闪电雷鸣。

默然半晌,我望了崔和尚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既沉重又复杂。刘一飞还在保持着微笑,但面部肌肉仿佛僵硬了,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刻印在了她的脸上,呈静止了。

一柄亮晃晃的钢刺扎入了她的身体内,自后腰而入,打前小腹贯出。

奇怪的是,竟然看不到丝毫血迹,钢刺上干干净净的。

钢刺的把柄被握在崔和尚的手里,他的脸色变得愈来愈苍白,额头上沁出了大量的汗珠,脸颊上的油腻肥肉突突地跳动着。

终于他猛然松开了手,踉跄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背靠在一颗树上气喘吁吁。我走了过去,把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没事儿吧。

他瞧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悲伤,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二桃,晚了,已经杀不死了!”我呵呵地笑了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

不知何时,刘一飞已经泪流满面,缓缓地走至崔和尚的面前。“啪”先甩了他一清脆的耳光,只用了一下子,就把脸给他打得高高肿起来了,怆声问道:“为啥想要杀死我?”崔和尚捂着脸,慢慢低下了头,并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有个人进到了院子中。

是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制服,上面印着“电业局”字样。

只见他径自走到刘一飞的身边,从后面轻轻地拥住了她的腰,用俊脸不住地蹭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飞儿,给你爹买保险没?”

“嗯。”刘一飞点了点头,挤巴了一下眼睛,又有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我家的每个人都买了保险,而且还是全套的!”

“那就好,这下我们有钱买房子了,等有了房子我们就可以结婚,然后再用房产证抵押贷款,再买一辆宝马车,反正我单位里给发油卡!”英俊的年轻人笑靥如花,看样子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从裤腰里拔出纸扇,呼啦地扔开,在胸前一摇一摇的,认为自己甚乃风度翩翩,大步流星地踏过去了,到了他跟前,发现个头跟人家差了一截子,便踮起了脚尖摇晃地站着,将扇子一合指着其鼻子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县电业局上班的?”

“是的,瞎眼狗托生的么,没看到这身衣服吗?正式工!咋个滴?”英俊的年轻人扬起眉毛,脸上顿时充满了挑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优越感。

“你往正维修的高压线上送上了强电,把刘兴州给害死了,是也不是?”我掏出烟盒,拔了一根烟扔了过去。

可英俊的年轻人并没接过我的烟,任由烟掉落了地上,只是用一双清澈的黑眸子冷冷地望着我,下巴高抬,显得十分高傲。

倒是崔和尚走上前来弯腰把烟给捡了,放进自个嘴里,刚要用打火机点着,却又将烟揪下来给撅了,把烟揉碎扔在了年轻人的脸上。

啪!

原来是刘一飞过来又扇了崔和尚一个大嘴巴子,厉声警告道:“休要欺负我的男人!”

“我们两个,你到底爱谁?”崔和尚拭擦去嘴角的血,凄惨地笑着。

“一个杀了我爹,一个弑了我兄,你说我更爱哪一个?”刘一飞耷拉着眼皮子,不答却反问道。

沉思了一会儿,崔和尚转首望向了我,一脸的迷惘和疑问。

没办法,老是被人视作智囊,我只好信步过去,摇着扇子作出解答:“一个是年轻的长兄,一个是老家伙家父,当然是年轻人被保所得到的赔偿款多,更何况,崔和尚还暗中补刀子了,行为端的卑鄙可耻下流,故而,刘一飞更爱的是这位在电业局上班的小哥!”

“二桃,不得不说,你的确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刘一飞歪头瞧着我,眼神颇有些暧昧。

“不敢当!”我倏地一缩脖子,捂着嘴巴吃吃地笑起来。

“一飞,你不是说你爹对你不尊敬,于一个月黑风高夜中强行霸占了你,才让我杀死你爹么,要早知道为了个啥子保险赔偿款,我才不干这等草菅人命的事儿呢!”崔和尚气愤地跺脚说道。

霎时,刘一飞的脸色刷地变了,猛然扭头瞧向英俊的年轻人,看起来甚是紧促不安。

英俊年轻人的脸色也瞬间起了变化,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问道:“飞儿,你不是说自己还是个处子么,到底咋回事?”

“我......”刘一飞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要早知道你不是处子,我才不搞死刘兴州呢!光钱是收买不了我,我更向往纯洁的爱情,世界上处子不多了,我以为你算一个,那是何其珍贵,闹了半天,你不是,还被你爹给自产自销了!”英俊的年轻人哭着喊叫,大量涕泪纷飞。

气氛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刘一飞深深低下头,下巴抵着怀中,声音响亮地说道:“不要啥都扯上我,你们杀人行凶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受害家属!”说罢,嘤嘤地哭泣起来。

“啥?”崔和尚和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叫唤出来,互相对视一下,俱是瞪大了眼珠子,表情犹如吞了一只囫囵鸭蛋。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就连智慧天下无双的我,也搞不懂这是咋个回事了。

呜呜的

警笛声传过来,由远至近。

一辆警车停在了刘申桥的门口,一位穿崭新警服,脚蹬铮亮皮鞋,头戴大盖帽的中年警察到了院子,示亮出了证件,又拔出了一把手枪,朝上鸣了一枪,大喝道:“办案,都给我举起手来!”

我们都高高地举起了手,其中我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展开的扇子。

中年警察走过去,把扇子从我手上抽掉,照我头上狠狠地拍打起来:“这大冷天的,风刮得呼呼叫,你装啥逼?让你装!让你装......”

“妞子,证据呢?到底有没有?”他打够了我,扔掉烂扇子,走到刘一飞面前伸出了手。

只见刘一飞从怀里摸出了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了中年警察:“都录在这上面了,证据确凿!”

“好,一下子给我鼓捣出俩杀人犯,等我升了级,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中年警官笑得嗓音洪亮,眼睛都快眯不见了。

“娶我不娶?”刘一飞问道。

“哈哈,再说!”中年警察将录音机里的东西放了出来,传出了我们刚才对话的声音。

“到底娶不娶?”刘一飞瞪大了眼睛,变得咄咄逼人,突然将手一举,掌中又多了一个录音机。

犹豫了半天,中年警察终于点了点头。

刘一飞逐渐裂开嘴笑了,笑得非常开心,非常满意,劲风刮得她的长发胡乱飘扬。

天下起了雨,其中夹杂着冰渣。

真的是冬天了。

我仰起头,任由细碎的冰渣砸着脸,享受着刺骨冰凉。

觉得心里特别犯堵。

崔和尚和他的情敌被锁上了手铐,给押上了警车。刘一飞也跟着上车了,一脸冷傲地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将车窗降落下来,对我说道:“二桃,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苦笑了起来,对她摆摆手,说声再见。

警车闪着花灯呜呜地开走了。

嘎吱一声,我推开了两扇上面布满灰尘的厚重门板,进了一间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屋子,来到一张床前。

这张**正躺着一个人,面朝里对着墙,身体蜷曲得像虾米一样,上面没有盖被子,穿了一身黑粗布衣裳,又戴顶黑皮帽子。

怪异的是,他脚上却蹬着一双血红得刺眼的鞋子,跟周围的景象对比,非常有违和感。

“二桃,你总算来了!”那人开口说话了,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身子却保持一动不动。

“是的,我总算来了!”我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慢慢地抽着,烟雾从我的鼻口中缓缓溢出,很无聊地飘散开。

“刘家的人都死完了吗?”那人又问道。

“没有,还剩下最后一个,我杀不死她了!”我有些无奈地说道,丢下烟蒂,吐了一大口浓痰浇在上面,把火头给淹灭了。

“呵呵,无妨!”那人转过身,双腿落下床,在沿上坐了起来,笑吟吟地瞧着我。

看清他的模样,赫然就是纸草能匠刘御龙。

他已经死了三年。

但现在,他就好端端地在这儿坐着。

而我,竟然还能杵在这儿跟他好好地说话。

这,好像不应该。

“二桃,接下来你有啥打算?”刘御龙问我道。

“我想找到你师傅柳洪,我已经帮你把这村子里的人给清理完了,刘家的人已近乎死绝,你应该告诉我柳洪人到底在哪儿?”我在极力隐忍,努力保持着镇定,但仍免不了咬牙切齿不已。

“不,你还没清理完,这村里好像还有几户人家!”刘御龙摇了摇头,脸上升起了些愠色地说道。

“没关系,你再多耐心等几天,变身鬼童很快就会把他们给解决掉的,它那张大嘴巴啃起人的裆部毫不含糊!”我又掏出烟袋,却发现里面空了,只好弃掉它,用脚踩瘪。

“去把刘一飞杀死,再回来找我!”刘御龙冷冷地说道。

“杀死?”我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托梦给刘家人不让他们往祖坟上埋死人,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刘家人剩下最后一个么?这刘一飞就是最后一个刘家人了,为什么还要杀死?”

“哼,因为刘一飞根本就不是最后一个,她甚至连倒数第二个都不是!二桃,看来我有些高估你啊,够愚蠢的!”刘御龙脸上带着些讥诮地说道。

“那谁是最后一个?倒数第二个又是谁?”我怒声问道。

“刘一飞是倒数第三个,她还有个孩子,是被她父亲玷污所生下的孽种,现在才是婴儿,但可不简单,它是属于第二个,你得想法找到杀死它!”刘御龙说道。

“那最后一个呢,到底是谁?”我追问道。坑每呆扛。

“其实,最后一个......”刘御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逐渐眯起了眼,慢慢地说着,“就是阿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