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翌沉默。

而我已耐不住,一拳砸开夕姑姑抱我的手,就往外冲去。

这时安亦辰抱住了我,曾经很熟悉的清醇气息,夹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拂来,却再也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所有的心智,都牵系在那病卧在床的温润男子身上。懒

我不敢想象我离去后他的病痛,他的孤独,他的悲凉。

他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苦难,悄无声息自己吞下,永远只用最温润的笑意,安慰着我,并用他仅有的生命余晖,暗中铺排着于我最有益的未来道路。

可我怎能接受他这样的安排,留下他独自孤苦度过所余无多的时日?

我在安亦辰的怀里挣扎着,恶狠狠地用指甲掐着他的手,咬着他的手臂,绝不容情

安亦辰凭我乱咬狠挠着,紧紧将我扣在臂腕里,叫道:“回去!回去!我送你回去!”

我怔了怔,停止挣扎,喘着气望向他。

安亦辰别过脸,淡然道:“宇文清亲手将你交给我了,我也要亲手将你交还给他。”

他说着,已跃下车去,骑上小卒牵来的马,喝命:“即刻原路返回!”

贺之彦等似轻声叹息了几声,然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和凤卫,遵令往来路而去。

我舒了口气,宛如虚脱一般,软倒在榻前。虫

夕姑姑抹着泪,低声道:“真的不能怪秦王,是宇文公子坚持将你托付给了他。……宇文公子看人辨事很有眼力,他说,他说……只要没有他,秦王和你,将是最般配的一对……他病得那样,亲自送你上了马车,看着凤卫一路走远了,还站在那里……看着……”

夕姑姑的原意,自然是为安亦辰开脱,但说着说着,已是不由说起宇文清,心痛地用帕子掩着唇哭。

而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冰寒,宛若被雪水浸过一般。

清,他在安排着我的后路,其实也是准备着面对,面对他自己面临的绝路,被病魔逼得无处可去的死亡之路……

清,你要等我,我会守你一生,不论你生,或者死。

不论我们之间,是不是隔了一坯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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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栖梧的路,足足走了两天一夜,我才知那一觉我睡得有多长。宇文清对我用了那么强烈的迷药,自然是希望我去得远了,没那么容易回来。

可我又怎能放了他孤零零一个?

回到栖梧时,长风萧萧,黄沙漫漫,黄草枯木,鹰唳雕啼。

骤然被抽去了五百凤卫的营地,满是初冬的沧桑和狼藉,几处旗帜半斜不倒,猎猎吹着,数十间苍黄的房屋在漫天阴霾映衬下更形简陋陈旧

忽然想起当日初来之时宇文清的话。

他说,我们也许不用在这里住很久。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想搬别处去;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早就打算好,若他一病不起,我还能再回到安亦辰身畔,寻找到自己的另一份幸福。

而为我训练的凤卫,则是为了守卫我的这份幸福,不致如以往般,处处受安亦辰掣肘。

在夕姑姑的扶持下,我腆着一路被颠得坠疼的肚子,慢慢向我们的卧房行去。安亦辰让仇澜等安排扎营,一径跟在我后面走着。

寒风刮过,零落的叶子簌簌响着,似谁在呜咽哭泣。

等我走到卧房时,我忽然僵住,而夕姑姑扶我的手似乎也僵住了。

我们真的,听到了哭泣声。

破锣般的哑声号啕,以及噎于喉中的破碎呜咽,提醒着我们那哭声,出自于口不能言的李叔和李婶。

当所有人都离去时,只他们两个忠仆,依旧伴在宇文清身侧。

我甩开夕姑姑的手,猛地冲进了房。

宇文清静静卧于**,神色宁谧,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浓黑的睫深深覆住下眼睑,似随时会眨动,扑闪着澄澈宁和的眸子,温柔向我凝望;垂顺的漆黑发丝被风轻轻吹起,一缕一缕,温软地拂动着。

“清!”

我走过去,轻声唤他。

他不回答,安静地躺着。

“清!”

我再唤他,声音更加温柔。

他依旧不回答,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到我手上,丝缎般的触觉

“清!”

我唤着,握住他僵硬冰冷的手,轻轻地说:“起来了,情儿回来了!”

可他还在沉睡。

“清!”

我无奈地唤着,将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埋怨着他:“你看,我们的孩子都睡醒了,不断踢着我呢!你再不起来,我不理你了。”

他的手僵直地由我拉来扯去,依旧不肯起来。

我慢慢将他的手放回被中,小心掖好,回头向夕姑姑笑道:“他睡得沉呢,我们到外面去,别吵着他。”

夕姑姑满脸泪水,用力咬住帕子,用力地点着头,忽然之间捂住了脸,痛哭失声。

安亦辰默然望着睡着的宇文清和哭泣着的李叔李婶,似有些失魂落魄,然后担忧地望着我。

为我担忧什么呢?

我脚下软软的,小腹越来越沉,大约是赶了路吧。

我很累了。

拿过桌上茶壶来,正要倒了茶来喝,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幅画。

洁白的宣纸,新鲜的墨汁,略嫌虚浮无力的熟悉笔迹,都在无声地告诉我,这是宇文清新画的画儿。

满目幽篁,白衣少年不羁而立,自若吹埙;豆蔻少女仰首而立,眸如宝石莹亮,只向少年观望,倾慕难掩。

翠竹梢头,一双燕子轻巧纵跃,尾翼如剪,成对翩飞,自得其乐。

浓笔提词,只寥寥十字:“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

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

我笑了一笑,将画儿抱起,揽在怀中,慢慢走回到宇文清身畔,轻轻说道:“虽然你不说,可我也早知道,从见我第一眼起,你心里便只有我,唯有我

。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清,我们到底都有着……可栖情处。”

“公主,公主!”

夕姑姑忽然惊慌地喊起来。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嘘声道:“别吵,他画画儿,一定累了,让他睡,多睡一会儿。”

小心地伸出手指,沿着他冰冷的面庞,一点点抚摩着他脸部的轮廓,从额,到眉眼,到挺立的鼻,线条美好柔和的唇,一一抚摩着,低低地一遍遍呼喊:“清,清,清……”

“栖情!栖情!”

安亦辰也叫了起来,连李叔李婶都止了哭泣,惊慌地过来拉我,指点着我的裙袂。

我茫然地低下头,才见裙裾拖曳之处,**一大片,不知是水,还是血。

模糊间,终于抓到了一丝意识:我要生产了么?

这时小腹内的剧痛忽然铺天盖地袭来,让我再也立足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嘶声痛叫:“清!清!醒来陪我!醒来陪我……我很……痛……”

泣泗交流时,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

可是,清,你居然忍心,你居然忍心不醒来陪我,陪我生下你的骨肉,然后亲呢地搂住我,抱住我们的孩子,温柔地一声声呼唤:“栖情,无悔!栖情,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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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客和论坛里有刚刚做好的《风月》广播剧预告,音质极好,我听着听着好像又回到了当日沉浸在小说中不能自拔的岁月,差点掉下泪来~~很有感觉的,喜欢小安白衣的亲,可以到我博客去听一听。没法上链接,大家自己到作者公告那里有复制一下博客或论坛地址找过去吧!

也算,以此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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