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喧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慕容尘那边,为的就是能看一看某个让他挂怀的身影。现在楚襄芸往那儿一杵,一丝不苟地挡完了慕容喧看向某人的视线,他怎么可能会爽快呢?饶是这美人顷刻便要梨花带雨,他也是怜惜不起来的,只会觉得她愈发的烦人。

“楚小姐自重!眼下你尚且是未出阁的姑娘,此等场合,你端的是甚么资格要与本宫说贴己话?”慕容喧的声音清冷又疏离,“饶是如今册封了你,你也该安分守礼些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就算是皇帝,这样的场合其实妃子们也不是全围在皇帝身边的,她们各自有各自的位置。而楚襄芸这般跑到太子这来,着实是于礼不合了。

楚襄云不屑,不过这种礼数,其实是设给一般人的。若是真心受宠的,哪里又会被这等繁文缛节桎梏?近来最为受宠的丽妃娘娘,不就是被安排了坐在皇帝的左手边的位置上,而楚姒清那贱.人,不也跟在慕容尘身边么?

楚襄芸一回味,就硬生生压回了眼眶中的泪水,只躬身道:“失礼了,妾身告退!”

她这话说的很轻,更是楚楚可怜,万分委屈的。说罢,转身就走,让背影看起来失落又魂不守舍,希望能落进了慕容喧的眼中。

可怜楚襄芸这出戏演的是相当到位,可是她希望的观众却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直接将视线落在那个几乎能让她气吐血的人身上。

楚襄芸受了冷遇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不远处慕容尘和楚姒清正低声交谈,两人时不时脸上就露出会心微笑,她就不由得看了眼不远处那吸引了所有男人目光的云雪衣,这心中是又嫉妒又暗爽。

嫉妒楚姒清这贱.人竟能春风得意,而暗爽的是云雪衣这艳压群芳的人也得不到心上人的垂青。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齐了,随着那一身明黄最为尊荣的男人到场,宴会被喧布开始。宴会的开场大抵都是大同小异的,楚姒清穿越到此后,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与的了很多次,所以并没有甚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

不过,这次她倒是倍感轻松的。如今自己是慕容尘的侍女,倒是没有了献艺的义务和可能,也就不需要提前预备好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来应付事儿了。

慕容尘见她百无聊赖,不由得瞪她一眼:“你这模样瞧起来倒是万事无所谓了!”

“我一个小小侍婢,要甚么所谓的。”楚姒清眨眨眼,模样狡黠轻松。

“莫放松了心神,今日到底是不一样的。”慕容尘顿了顿,可仿佛觉得这话还不够有威胁似的,又补了一句,“若本王被选了,你可别……黯然神伤。”

后四个字他压得极低,却咬字格外清晰。

楚姒清恼羞成怒,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对他无法下手,只能紧抿着唇,腮帮子气的鼓鼓的,慕容尘瞧着她这可爱模样,心情是十分愉悦,险些低笑出声。

许久之后,楚姒清平息了心中情绪,才转过头来,借着为慕容尘添酒的功夫,小声道,“传闻是传闻,她真要选驸马恐也没这么容易,你如今有伤在身,要名正言顺如她意地选上你,怕也是不简单。”

呵,这丫头!还说不在乎,明明在乎的紧嘛!

慕容尘心中高兴,但还是不由得提醒了她一下,“你不要以我大昭的惯例来推断云雪衣。”

楚姒清沉吟了一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她的惯例从来都是不要脸,我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考量她!”

结果,楚姒清这边才小声和慕容尘讨论完呢,那边皇帝就说出了一番让大家惊讶的话来。

那至高无上的人清了清喉咙,就喧布了一个让楚姒清几乎惊掉了下巴的消息。这消息大致的意思就是,大庆的缙离帝来了信,说要在我大昭为他家的娉婷公主选一位驸马。在坐未婚青年,皆是我大昭最为高贵最为优秀年,你们今晚要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楚姒清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将口中偷偷塞进去小桂花糕喷出来。

虽说这美人公主来大昭是为了找男人的,这事儿尽人皆知。而皇帝也一直很不靠谱地摆出一副“我的儿子除了太子你随便挑”的轻佻姿态,可这秘密的公开和公开的秘密到底是两码事啊!

楚姒清看了一眼某几个稍微有些正直并且在摇头的世家子弟,默默在心中为他们点了一根蜡,摆开任挑,这不是勾栏里头的做派么……

不过,震惊的事还没有完。

皇帝这才说完,那送了庆国缙离帝的信来的吉尔利亲王就愉快地撸了撸胡子,“听闻大昭民间有种叫比武招亲的方式,这个就很好嘛!庆国最喜爱的便是武艺高强的勇士,雪衣是我庆国第一的美人,若是能配你们庆国第一的勇士,岂不是妙事一件?”

皇帝抚掌笑叹:“妙极妙极!”

于是,花枝招展的公主殿下就似羞还怯地看了一眼慕容尘,然后脆生生地说:“这大昭的第一勇士,诚然是辰王了!他征战沙场无往不利的英姿,便是我庆国也都是他的传说……”

不行了……楚姒清憋着笑,以十分小心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迅速撤离了现场,消失在众人视线后,就运起了轻功,躲到一株树后狂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又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这个真的不能怪大昭的皇帝陛下不怎么要脸,实在是美人儿公主那边为了抢男人太豁的出去。

要是大昭皇帝这种时候姿态端的太高,恐怕两国的邦交就黄了。这就像花魁从来不能和大家闺秀交朋友是一样的。

尽管皇帝是不是故意为之,总之这外交局面就因为这种半斤八两的姿态十分和谐。

楚姒清笑完了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感慨道:“这年头,不管是为了抢男人还是为了两国邦交,大家都是蛮拼的啊!”

随后,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就再度悄无声息地准备回去。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她却迎面遇上了慕容喧。

心中一惊之后,她敛起了所有的表情和嘴角的笑意,落落大方的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慕容喧有片刻的怔忪,想要靠近,却最终收回了探出的手:“免礼。”

他不想这样,他想扶起她,想拥她入怀,想对她说“在我面前不需要自称奴婢”。想告诉她这不是偶遇,而是他刻意为之,只为与她有片刻独处时间。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楚姒清觉察到慕容喧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辰王还等奴婢回去伺候,先告退了。”说完,她便起身欲走,但是慕容喧又叫住了她——

“楚姒清!”

她不得不停住脚步:“殿下?”

“你也拼么?”

“什么?”楚姒清一下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你快去吧。四哥那现在着实少你不得。”

看着那一抹白衣消失在视线中,慕容喧回想她刚刚放声大笑时的爽朗样子,就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树干上,他不是第一次羡慕慕容尘,但每一次都是因为了她。

楚姒清再次回到会场,这会儿,所有的歌舞已经撤下去了,场地的中间竟然直接就开始清空了——那跳舞的场子拿来比武总归是小了些,有几张桌子需要再挪一挪。

楚姒清暗自惊叹皇帝的行动力,竟然直接将赏菊宫宴直接变成了比武招亲。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吐槽这些了,因为当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慕容尘身边的时候,发现这男人已经黑了脸。

“去哪儿了?和什么人幽会?!”就在楚姒清离开之后,他就看太子慕容喧也起身离席了。

楚姒清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却心中好笑,“四爷,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婢子添酒的时候错拿了醋壶?我替您训她!”

这会子场上人来人往地,宫女太监们搬武器的搬武器,挪酒席的挪酒席,闹哄哄的,倒是没有

慕容尘冷冷地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只有一个不长眼的婢子胆大妄为,不请自去。”

“好啦,我不过是呛着了,所以寻了个僻静处咳嗽去啦!”她坦然回答,“总不能叫我在这宴会上抢人风头。”

慕容尘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想抢风头,那便趁早走了,本王下月随云雪衣回庆国!”

楚姒清心中“咯噔”一声,小脸顿时煞白,好半天才问,“怎地选中你了?”

见她是这反应,慕容尘的语气终于缓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余怒,“她本就是为本王而来,选我有何奇怪?”

“你也答应了?”她难以置信,但却心如擂鼓,甚至连脚下都有些打飘,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她也不过就去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尘见她竟惊成这样,终于气消了,伸手就把她拉过来一些,放柔了声音道:“我自然没答应。但是……”

闻言,楚姒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答应就好!答应的话,抢亲多麻烦啊!

“但是什么?”她急着问道。